书名:杨梅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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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挺遗憾的。”温渔说,权当宽慰他了。

    “遗憾吗?我不知道。毕业之后,他说的……我说,过几天给你答复吧。可是,直到回来去诊所偶然有机,中间我都没再敢去见他。”夏逢意深吸了口气,在温柔的伴奏中望向车窗外,“有多少年?我从来不敢问他,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又转过一个路口,温渔从后视镜瞥夏逢意,他没有了平时总嬉皮笑脸的样子,望向窗外居然也能显出难得的沉静,不晓得是否因为回忆让人难堪。

    温渔问道:“后来呢?见了面,总要有话说。”

    夏逢意嗤笑一声:“是啊,我以为他会很……说不上,以为会很失落,或者干脆难以面对,借故跑开之类的。于是,像以前一样去逗他。”

    结果出人意料,商秋已然不是从前被逗一逗就会脸红结巴的学生,他淡定得过了头,甚至还时常反将一军,噎得夏逢意无话可说。

    在那一刻他终于发现,面对曾经喜欢的对象,无论是否付出过长期的热忱与执着,但并非每个人都会时隔多年念念不忘。

    被遗留原地、连回应都不给的赤裸裸伤害,消化不了,随着时间退化成难以舍弃的意难平。消化得了,也未免在重新遇见后会坦然相待,连一句“你还好吗”都问不出口。

    他曾以为自己是商秋的意难平,却不想第一次重逢,商秋对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那笑容里全是释然,夏逢意想,商秋也许比他所想的还要放得下。

    他问不出“你现在对我还有感觉吗”,也没法找话题旁敲侧击他是不是还喜欢自己这一款。夏逢意甚至连问这些的立场都找不到,他对商秋究竟是个什么情感,说不清道不明,是在意吗?但也没有太影响生活。

    只有在看见商秋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个人和过去跟在自己身后的日子。他不需要逃避,也不用刻意清理思绪,因为商秋无法左右他。

    如此看来,他是不喜欢商秋的,和以前一样。

    那他到底在执着什么呢?

    还找着理由要去看商秋现在的男友,是想确认那一句“他一直都喜欢这个类型”,确认商秋喜欢过自己只是因为恰好符合他的标准,没有别的原因吗?

    是不是无法接受,自己只是商秋过往的一次心动?

    “……现在他应该放下了吧。”夏逢意半晌终于说了一句,他的手指在车窗边无意识地敲击着,没有节奏,也没刻意的心思。

    温渔笑了笑:“那你在纠结什么?”

    夏逢意空洞地望向前方好似没有尽头的道路:“不知道,见他开始新生活,我好像有点不高兴。明明那么就没见,但他放下了,我又……是我意难平。”

    温渔大概能懂他的意思,只淡淡地说:“你现在发现喜欢他吗?”

    “喜欢吗?不知道。”夏逢意轻弹一下车窗,“可能更多是觉得遗憾吧。”

    车载音乐仍然缓慢地放,主唱嗓音有点沙哑,就着吉他的简单和弦,英文花哨地绕。阳光清冽如水,照得天地间一片明朗透彻。

    数不出是第几次来花店了,温渔刚停好车,便看到了何云川从运货的小车上捧着满怀的红玫瑰放在一侧预备修剪。

    “何大哥!”他跟着诊所的护士这么喊,何云川三十多,的确称得上。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来,接着爽朗地笑了笑:“温渔啊,怎么,又要来买花?上次拿回去的那盆栀子花没种活?”

    温渔皱着眉,佯装生气:“你把我想得也太废了吧,当然活了,开得挺好的。”

    何云川说那就好,目光落在温渔身后的青年身上——微卷中长发,轮廓深邃,英俊得出奇,白T恤一角还沾着缤纷油彩,站姿稍显拘谨,神情却淡漠,看不出在想什么。他望了几眼夏逢意,问温渔道:“你朋友?”

    “跟我一起来看看的。”温渔说,熟门熟路地走近橱窗,打量起了鲜花。

    何云川又再打量夏逢意几眼,没招呼他,只让温渔自己看好了喊人,往小马扎上一坐,戴了厚手套开始修剪那一捧红玫瑰。

    夏日温柔,这条街往来车辆不多,香樟成荫,在闹市中出奇的宁静。

    花店的木门一开,伴随着叮当响的风铃,一个青年探出头,头发乱糟糟的:“老何,我明天要去值班,晚点就——温渔,你来了?”

    “商医生。”温渔和他打了招呼,不自禁地回头看向夏逢意。

    商秋显然也看见了他,表情诧异:“你也来了?”

    红玫瑰放进旁边的花兜,何云川头也没抬:“认识?”

    “大学学长。”商秋说,好似全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遇见夏逢意,如他所愿终于显出几分局促的意思,眨眨眼,“我给你倒杯水。”

    “不介绍一下吗?”夏逢意笑着,像只狡猾的狐狸,眼角细长地扬起,声音也清越,“只说我是大学学长,这么见外的呀。”

    若非方才听了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温渔真要以为当真夏逢意一点波动也没有。

    商秋不答,进屋后过了一会儿端出两个茶杯,递给温渔和夏逢意。花店外摆着小凳,商秋旁若无人地坐下,全无诊所里热情温和的模样。

    但他仍是说:“有什么好介绍的,你都跟温渔跑过来了,应该听说了吧。男朋友,花匠,以后要订花可以找他。”

    “挺好的,回头我再看看吧,我妈生日快到了。”夏逢意若无其事地笑,抿了口水。

    商秋转开脸,不置可否,只面无表情地看何云川继续修剪。

    你来我往说有多尴尬,却也不至于。只是气氛难免凝滞,唯有何云川在状况外,他把玫瑰修剪了一半,问温渔:“挑好了没?”

    温渔颓丧地放开手:“我真不会搞这些,你帮我建议吧。”

    何云川料到结局似的,高高挑起一边的眉毛:“做个小花篮吧,插上花泥,摆的时间久一点。你喜欢什么?向日葵可以吗?”

    “行。”温渔说着,跟何云川走进了花店里。

    只留下两个人在外间,遮阳伞撑开,一地阴凉,夏逢意等了会儿,还是不请自来地挪进伞下范围,在商秋对面的凳子坐了。

    他捧着那杯茶,手指胡乱地摩挲杯壁,但终究一句话也没说。

    就好像许多年的时光也顷刻融化在沉默中了。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温渔抱着一小篮被装饰得生机勃勃的向日葵出来,何云川送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剪子,两人说笑着,温渔向他道谢。

    “就走了吗?”商秋站起身。

    “刚才时璨给我发消息,说早点回家吃饭,这个天气,太热了。”温渔说,抢先一步抱着花走去开车,将小花篮小心地放在后座。

    接着他就没过去了,任夏逢意故意落在原地。

    他有所思的神态维持到现在,也不知到底想了些什么,再起身看向商秋,竟有些释怀了。夏逢意飞快地揉了下鼻子:“那我也走了。”

    “不送。”商秋说,朝他笑一笑。

    “那……”夏逢意转向何云川,伸出手,“我今天才知道的,商秋是我大学时的学弟,他脾气很不错的,你们就也要好好地过。”

    何云川不明就里,和他握了下手,只说一句谢谢。

    像结束了一件大事,夏逢意又对商秋点了点头,这才把茶杯放回小桌离开。

    他没如同来时一样坐温渔的车,而是打了个电话,喊其他朋友来接,说晚上有饭局。被温渔嘲讽你少喝点酒的时候,夏逢意不生气,夹着一根烟在路边抽,仍是笑眯眯的样子,好似完全没有改变。

    车不多时就开到,他钻进副驾关了门,却没忍住看了一眼那家花店。

    橱窗外的玫瑰红得像一簇火焰。

    有许多事压在心里,连同光阴一去不回头。虽然有一点遗憾,很想问你对我还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留恋呢?——

    可看他现在过得这么好,又觉得这些话都不用再问了。

    释怀就像雨过天晴。

    “我回来了。”温渔摁了指纹锁开门,抱着花篮,暂时放在玄关。

    沙发上要死不活的肉松耳朵动了动,即刻原地满血,一个箭步冲到温渔面前,熟练地撒娇。这条小土狗吃好喝好两个多月,已然大了一圈,温渔嫌它抱着手酸,蹲下身摸肉松的肚皮,和他玩了好一会儿。

    崔时璨端着个盘子出来,看见盛放的向日葵,无奈地说:“又买花啊?”

    “生活要有点仪式感,这不是快七夕了吗?”温渔打发了肉松,换好鞋,拿起那花过去,比划着放在哪里最合适。

    “嗯嗯嗯,仪式感。”崔时璨哑然失笑,单手搂过温渔,在他眼角亲了亲。

    瞥见另一只手端的盘子,温渔回吻他,接着就探头探脑地看:“做什么好吃的,我闻到香味了——话说回来你今天不是上班吗?”

    “藕盒,刚出锅的,剩下还……卧槽!”时璨猛地推开他,大步流星跑向厨房,去拯救被自己遗忘在油锅里的食物。

    背后传来温渔嚣张的笑声:“崔时璨,你也有今天!”

    厨房遥遥地是他的回应:“笑个屁!”

    竟然有点恼羞成怒了,温渔想着,叼着那个刚被崔时璨塞的藕盒,快乐地坐回沙发上。肉松见状即刻跳上他的膝盖,温渔揉揉它的脑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被他一时兴起摆在电视墙旁边的向日葵静默注视这一切。

    新的大件家具都搬回来了,整个房子不说焕然一新,也算全变了风格。过去冷硬轮廓的家具换成原木色,基调柔和,配合浅色墙纸倒不会突兀。阳台上的鸟窝秋千因为过于便宜猫在上头打盹,温渔没有拆掉,这时风轻轻吹,从客厅隐约可见一个边角。

    电视放着前一天球赛的重播,崔时璨在家就喜欢开电视,无论什么节目都行。好像他并不在意主持人的念叨或者演员的尴尬台词,只想听个响。

    温渔笑话他这习惯过于老年人,对方什么话也没说。

    他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实在无聊,拿手机连了蓝牙,开始放歌——符合崔时璨听个声响,也不至于那么吵闹。

    唇齿间藕盒的香脆意犹未尽,温渔踩着拖鞋一路小跑进了厨房。

    “时璨,还有没有!”他说着,目光已经先一步发现白瓷盘子里整齐码着的藕盒,炸的金黄,有几块微微焦了,但闻着更添食欲,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