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道看了看手中的短笺,眉头皱了皱,不禁在殿中踱了两圈儿。但凡遇到她的事情,他总是小心细致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子矜,但一日不见,她就变了么?还是洪飞扬的死令她心『性』大变?
而此次,她要他正式登门拜祭洪飞扬,并借此泄漏官制改革与科举制出自忠义伯夫『妇』之手,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她不知道现在就暴『露』他们主持官制改革的内幕,她该有多么危险?
李明道想不明白,但她的要求,不答应不行。
无奈之下,只能让来福下去准备,同时将自己放在洪府别院的人召回来问问情况。
——昭宪十年十一月初七,忠义伯洪飞扬身亡。初九,帝亲临洪府拜祭,敬谢洪氏夫『妇』献六部科举之策。据朝震惊,天下哗然。
江南第一士族洪氏家主,当朝皇帝亲封的忠义伯爵遇刺身亡,连皇帝都亲往拜祭,其他朝臣哪儿能不给面子?自皇帝回宫后,满朝文武便纷纷亲往洪氏别院拜祭。
杜堇峰坐在主位上,冷峻的目光扫过下面的子侄和谋士。
“诸位怎么看?”
“只怕有阴谋……”杜安冷静地说。 暖香18
一个谋士道:“绝对是阴谋!相爷万万不能去!”
“可是皇上都去了,相爷不去不行啊。”
“我看洪家那个寡『妇』已经疯了,她竟然将科举制之事大白于天下。”
“我看也未必是那位洪夫人的意思,多半是皇上的主意吧?人都死了,正好推出来……”
两位谋士竟然争论起来。从宫中传回来的消息让他们意外,那个洪夫人真的是女子,而皇上对那个女子似乎很在意。也就是说,他们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
“其实相爷也未必非去不可。”陆西竹忽然『插』嘴道。
“哦?劲节有何高见?”杜堇峰一直对陆西竹颇有好感。一来陆西竹本身才华横溢风度翩翩,正是士族豪门最喜爱的风仪,二来陆氏家族是杜氏最忠实的走狗,两方的利益荣华完全融在一起,值得信任。
陆西竹淡然道:“难道相爷身体有恙还非得去拜祭一个死人么?让安少爷代您去就是了。安少爷文武双全,又是下任家主,辈份身份也合适。”
众人一听,细细一想,纷纷回过味来。是啊,只要杜相不出面,任他什么计划都要落空。
“但还是需小心些,特别是来回的路途。”何志高略有些担忧道,“不如安少爷带着欧阳先生一道去吧!”欧阳先生欧阳闰,是杜堇峰的贴身保镖,也是整个杜氏武功最高的客卿。
陆西竹跟着点点头道:“如今洪飞扬已亡,剩下一个寡『妇』不足为惧,即便她知道了真相又如何?难道还敢在洪府当众杀人不成?若说有阴谋,多半会在路途中埋伏,特别是临近洪府别院的地方……”
众谋士纷纷点头。有欧阳先生在一旁护卫,那就万无一失了。
杜堇峰看了看杜安,杜安点点头,事情便这么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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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矜得到消息,轻轻一笑。很好,她要的就是杜安的命! 暖香18
朝中大臣们前来拜祭,洪夫人不便亲自接见,只是隐身珠帘之后答谢众人,堂上自有三位管家打理拜谢。
杜安带着欧阳闰一直来到灵堂外面,只见各家的仆从都候在外面,他不想落下一个胆小之名,便也让欧阳闰等在外面。欧阳闰目测了灵堂的距离,知道杜安本身功夫不错,悄然点头。
杜安放下心来,在管家的引领下步入灵堂。只见巨大的白『色』灵花下面,是一幅巨大的肖像,恍如真人一般。杜安看着画像中洪飞扬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神情,看着他如风如月一般的绝世风华,脑子里不禁想起几日前在御花园中,自己亲自将他推到刺客剑尖上那一幕,不觉心中一颤。
“杜大人请——”五管家道。
杜安勉强收回心神,背上已经出了一通冷汗。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儿珠帘清脆的碰撞声,隐身帘后的洪夫人竟然挑开珠帘走了出来,平静而淡然地望着他。
“先夫临终有言,说杜大人一身文才武艺令他敬佩,可惜相见恨晚。今日一见,大人风采果然出众。”
杜安一怔,心神一阵恍然。一身孝服的子矜出尘脱俗,有如水中白莲,又如枝头玉兰,清新之气扑面而来,仿佛皑皑白雪中一段梅香。直到她浅浅一笑,杜安方回过神来,心中却生起一股别样的不安。
“见过洪夫人!”杜安抱拳行礼,温文尔雅,风采卓然。但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盛。按说,洪夫人不该出来的,其他朝臣来拜祭的时候也不见她从珠帘里出来啊?她出来做什么?杜安可不会傻得认为这是洪夫人特别给自己面子。
“多谢杜公子前来为先夫送行。”子矜忽而浅浅一笑。
杜安越发觉得心中发『毛』,但人都到了,岂有退却之理?更何况还有好几位大人在此,他又有何惧?如果被人知道他堂堂杜氏少主被一个寡『妇』两个笑容吓得灰溜溜地离开,他以后还要怎么见人?
杜安面『色』如常,沉着冷静地接过仆人递过来的一柱香在灵前拜祭,然后『插』在香炉里。
子矜静静地看着杜安,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果然心机深沉,胆『色』过人。
按理,客人拜祭之后应该向主人致哀,劝慰几句。杜安在距离子矜三丈远便鞠躬道:“忠义伯才华绝世,可惜天妒英才,星辰陨落,还请洪夫人节哀!”
“节哀?奴家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怎么节哀?还要请杜大人指教了。”子矜幽幽叹息了一声,转身望着飞扬的画像黯然神伤。
杜安心中敏感地浮现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来。然而不等他做出反应,就见一个人影从房梁上扑下来,明晃晃长剑直指向他的咽喉。
杜安也是习武之人,心中一动就要避开,却蓦然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然而这霎那的迟钝已经足够。
“啊——”
就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杜安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越飞越高,最后“砰”地一声落在灵前祭灵的猪头上。
“杜安,皇宫里让你逃过一劫,这一回总算完成任务了!哈哈哈哈……”刺客嚣张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欧阳闰速度很快,可惜等他飞扑进来,却被灵堂里惊慌失措的大人和奴才们冲撞开,等他拨开人群跑进去,就看到杜安的人头高高地立在祭台上的猪头上面,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低头,一具无头的尸身软软地倒在他脚边,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靴子。
“你们,好,好……”他嘴唇哆嗦着,瞪大眼睛指着子矜,愤怒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子矜也是一声尖叫,她虽然也见过杀人,但距离这么近,鲜血差点溅到自己身上却是第一次。她可不想沾染上杜安的血,没得污了自己的身子。
“呀——”子矜回头看到杜安的人头,一生惊呼,赶忙跑到灵前。只见她将飞扬的画像小心地抱起来,愤怒地骂道:“可恶,竟然污了先夫的画像!”
“好一个洪夫人,果然有胆『色』!今日算是领教了。”欧阳闰总算从震惊中醒悟过来。他红着眼睛死死瞪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子矜,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他甚至想过自己此刻就可以出手杀了她……可是他不能!当着朝廷这么多大人的面,他不能给杜相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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