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暖香

第二十章 暗生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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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如烟姑娘!在下沧州柳子衿。”子衿上前一步鞠躬还礼。

    柳如烟粲然一笑道:“如烟仰慕柳公子已久,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柳公子请,几位公子请!”

    子衿“呵呵”一笑,当先入内。洪飞扬在衣袖中握紧了双拳,紧随其后。李明道挑眉看着洪飞扬一张臭脸,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跟了上去。

    众人分宾主坐下。柳如烟虽然身份低贱,却是此间主人,自然坐了主位,众人也没在意,各自捡了一个座位坐下。因众人有意相让,李明道作了客座第一个席位,在他对面,自然就是让柳如烟另眼相看的柳子衿了。洪飞扬本想坐到最后面,离柳如烟远一些的,可是子衿在这里,他怎么能走?于是便紧挨着子衿坐下。

    “今日江南才子齐聚于此,如烟倍感荣幸。晚饭正在准备中,还请诸位公子先喝杯茶,容如烟献丑,为诸位公子弹奏一曲。”柳如烟起身,优雅地向众人曲身行礼,然后缓缓起身走向东面窗口的琴台。

    众人只见她如墨的青丝披散在瘦削的肩头,一袭粉红的纱衣上绣着朵朵白莲,领口袖口及衣摆处均用金线绣着吉祥云纹。走动间,金线折『射』着夕阳的余晖,分外亮丽耀眼。

    琴声起,是一曲江南有名的《出水莲》。曲子虽然平常,但弹奏的人极有技巧,滑音圆润,转音及其自然,刮奏如清澈的流水般清越,音已逝而意味无穷。

    弹完最后一个音,如烟手腕轻抬,似乎过了许久才缓缓落下。而后她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道:“如烟献丑了。诸位都是此道高手,还请多多指教!”

    在此的都是音律高手,即便弹奏不算一流高手,至少这鉴赏水平也是顶级的。能将一个普通的曲子弹得这样意犹未尽,如沐仙音,这份琴艺的确相当出众。几位才子纷纷点评叫好,深深觉得人家这江南第一才女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暖香20

    大家热烈地赞颂如烟的琴艺和美貌,不吝溢美之词,只有洪飞扬喝着自己面前的茶水,一个字都没说。

    子衿赞道:“好一个出水莲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如烟姑娘可不就是一朵出水白莲么?”

    众人齐声称赞,更对她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感叹不已。

    柳如烟激动不已地望着子衿,含情脉脉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众人一见,已然知道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已经选定良人了。大家摇头叹息,望着子矜的目光有羡慕,有妒忌,也有敬佩和祝福。

    只有洪飞扬脸『色』极其难看。

    幸而此刻柳如烟的侍女进来禀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柳如烟立即请诸位公子入席。

    今日天气极好,因而柳如烟将晚饭布置在画舫东部三面镂空的小厅里,又垂下粉红的帐幔,掀开丝幔就可以望到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子衿扶着船舷的木栏杆上,掀开丝幔望着夕阳西下的西湖湖面。晚风习习,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闪动着夕阳最后的光辉。子矜看着江面,脑子里却想起前世的油画。那样绚丽的『色』彩,仿佛能让人的心也温暖起来,可是,为何她的心还是那般凄凉呢?不只是心,连身子也感到有些凉意。

    “冷吗?”洪飞扬看她抱着双臂,抬手冲着门口一招,立即有个伶俐的小厮送上一件宝蓝『色』绒面披风。这披风样式一点都不张扬,披在身上却又一股淡淡的薰香,很暖和。

    子矜静静地站立着,微微侧头望着江面,任飞扬帮她把披风系好。其实暖和的不是披风,而是他这份关怀备至的心意。

    “飞扬……”子衿低声道,“你是不是感觉很不自在?”

    “……没有。只要你在身边,在哪里都没关系。”

    “对不起……但我会很坚强的,飞扬,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是想出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想要借这些伪装的热闹宣泄心中的郁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孤独而已……”

    “我明白。”飞扬的手从她肩上放下来,自然地握住她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指着江面道,“你看,现在看起来夕阳好像碎了,但明天早上还是会升起来的,一个崭新的、红彤彤的朝阳。”   暖香20

    子矜淡淡地笑了,忽然『吟』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好诗!”飞扬高声赞道,“后面两句呢?”

    “没了。”子矜回头冲他笑着耸耸肩,“我只会这两句。”

    “就这两句也好,特别是那个铺字用得贴切。”飞扬点评道,又帮她续了两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曲尽犹有情意在,他朝圆月照风流。”(注:古代风流二字与现代意义相去甚远。在这里有才华出众,自成一派,是真名士自风流之意。)

    子矜知道他还是想开导自己不要那么悲切,心中感激,郁气不知不觉中消散不少。

    众人均已入座,柳如烟回头一看,只见洪飞扬与柳子衿手拉着手遥望着江面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们逆光站在船舷边,看不清面上神情,但两个人之间的那种自然与温馨却悄然散发开来,仿佛一道平凡幸福的风景。柳如烟心中一动,不敢继续想下去。

    “二位公子请入席!”

    柳如烟的声音真的很好听,那样的绵软温和而又带着几分清脆,子矜想,她如果唱歌一定好听。只可惜自己的嗓子在离开将军府的时候被烟熏了一直没好利索,后来被穆甘强迫的时候又哭得太厉害,而后丢了孩子更是经常哭到半夜,嗓子经不起这般折磨,已经彻底坏了,嘶哑低沉,比少年还像男人,这也是她女扮男装少有人怀疑的原因之一。

    柳如烟将子矜引向主位,子矜脚步一滞,身形一转,依旧坐到飞扬身边。佳人有意,可惜她不是他啊!还是不要让那个人家误会的好!更何况李明道面前,她可不敢托大,这主位是万万坐不得的。李明道可以任由一个不知底细的柳如烟坐在上面,却绝不能容忍一个知道他身份的柳子衿坐主位。

    柳如烟心里不无失望,当然,她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古人有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其实也不过在上层社会中才注重这些,下九流之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吵吵嚷嚷,热热闹闹,那才有气氛。

    而『妓』馆恰好是下九流之一,尽管柳如烟是清倌,又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称,讨客人欢喜依然是她的生存之本。身子不让人碰,又要让人心甘情愿掏银子,言笑晏晏讨人欢喜就必不可少了。因而,席间她自己其实没吃什么,却往往妙语如珠博众人不住发笑,又频频劝酒,使得席间的气氛非常热闹。

    柳如烟准备了好几种酒,随客人的兴致,喜欢什么上什么。

    洪飞扬本来不让子矜喝酒的,他知道她身体不好,昨日才吐了血的,如何能喝酒?可是子矜不听劝,还斜着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无限伤痛万分期待地望着他。飞扬心中一痛,只好随她了。相比身体的伤,心里的伤更伤人一些吧!

    虽然借酒消愁不好,但只要能让她暂时忘却痛苦,有一刻的开怀也是好的。以后他会慢慢治好她的,他对自己有信心。

    飞扬帮子矜要了此间最贵的葡萄酒,可惜柳如烟也只有一小壶。飞扬无奈,只好又要了一壶米酒。

    子矜看着白玉杯中深红『色』的葡萄酒,眼前又是一片泪光朦胧。恍然中,她仿佛看到辰儿的笑脸,红扑扑的,正甜甜地叫着妈妈……

    一杯饮尽,她又续了一杯,每一杯中都有孩子的影子。她一口一杯,简直将这难得的美酒当水喝,看得李明道直摇头。就是他这个皇帝也没这么糟蹋过西域来的葡萄酒啊!

    子衿一边喝一边想着孩子的音容笑貌。喝完了葡萄酒就喝米酒,只觉得这酒香香甜甜的特别好喝,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在喝酒,而且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喝酒。

    在她心里,只有一个聪明可爱香香软软的孩子而已。辰儿,如果你一直呆在妈妈肚子里不出来,那该多好啊!妈妈就不会把你弄丢了,我们也就不会分开了……

    “子矜,你还好吧?”飞扬看她一杯接着一杯,却又泪眼朦胧的不说话,知道她又想起了伤心事,忙岔开话题道,“原来我们的柳大才子是个酒鬼!要不要把酒作诗?”

    子矜摇摇头,将杯中的美酒一口饮尽,忽然站起身来道:“我给大家唱个歌吧!”

    有柳如烟这样的绝代佳人在,在场众人大多将注意力放到美人身上去了,也没怎么留意黛湖双璧喝了什么酒,喝了多少酒。当然,有些人是例外的。

    李明道就无时无刻不在用余光注视着子衿。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不过一个有几分才气的狂妄的江南才子罢了!就是招揽过来也未必有什么大用。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想看看那个柳子衿在做什么。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个柳子衿今日神情是不太正常的,她动不动就会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只要他一开口,她很快就会清醒过来,让他很是怀疑,难道柳子衿是在想他?每次想到这个猜测,他心里就莫名的激动。

    听到柳子衿说要唱歌,他微微一怔,少有男子喜欢唱歌的,更何况子衿的声音并不太好听。但那份诧异很快就变作了期待,子衿在诗词上极有才华,她的歌想来也是与众不同的吧?

    子衿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船舷,飞扬不放心地紧跟在她身后。只见她一下子跌坐在船舷上突出的木板上,而后便掀开丝幔趴在船舷的木栏杆上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不只是洪飞扬紧张,连李明道和柳如烟也紧张起来。

    刚才子衿就在喝闷酒,难道他有什么伤心事么?

    “子衿,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去休息吧!”洪飞扬生怕她掉下水去,赶紧坐到她身边拉住她一条手臂。

    “不,不要。不要回去!他都不要我了,还回去做什么?”子衿喃喃地说,眯着眼睛回头瞥了飞扬一眼,却又忽然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睁大眼睛道,“要不然你想个办法,帮我把孩子偷出来?”

    “好,明天我就去找人。我们还是坐回去吧,你也吃两口菜。”飞扬一口应下,想扶她回席上去。好在此刻丝竹之音颇为嘈杂,其他人也没有仔细留心他们说什么,不然,这样的话不引人怀疑才怪。

    “不急,我说了要唱歌的。”子衿又坐下来,掀开丝幔,目光『迷』离地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幕,而后又看了看水面上倒映着的灯光凄然一笑,开口唱道:

    “昨日像那东流水,

    离我远去不可留,

    今日『乱』我心多烦忧……”

    她的声音的确不太好听,可是曲调新颖婉转,歌词动人,听起来反而倍感哀婉。厅中众人一听之下立即安静下来,默默地望着她的忧伤,凝神细听。

    “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消愁愁更愁,

    明朝清风四飘流……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

    知多知少难知足……”

    她泪眼『迷』蒙,神情哀伤,背靠着船舷唱得很投入。洪飞扬坐在她身边,听着她唱新人笑旧人哭的时候,心中一阵刺痛。究竟是什么人紧然如此狠心伤害她?

    “看似个鸳鸯蝴蝶,

    不应该的年代,

    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花花世界,鸳鸯蝴蝶……

    在人间已是颠,

    何苦要上青天?

    不如逍遥人间……”

    原来是为了情伤……听完她的歌,所有人都明白了,但同时又不明白。他们无论如何想不通,像子衿这样才华横溢貌比潘安的才子,怎么还会被女人抛弃?

    连李明道也一声叹息走过来安慰道:“知多知少难知足,这话说得真好!子矜不要难过了,女人就是这样,可以疼,可以宠,但绝对不能把心给她们!你年纪还小,见识太浅,等过两年经历的女人多了就会知道,只要权势在手,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子衿望着李明道在说起女人时一脸的愤然与不屑,呵呵笑了笑,却又忽然指着他的鼻子道:“我讨厌你!”

    李明道面『色』一僵,洪飞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听她继续骂道:“竟然说女人坏话!女人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可爱、最美丽、最伟大的人你知不知道?你竟然敢看不起女人!我讨厌你!”

    李明道看着醉眼朦胧的子衿一副气愤不平的样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怒不得,哭笑不得。

    “子衿,不要胡言『乱』语!”飞扬紧紧拉住她,心中也有些忐忑。李公子该不会恼怒,不会怀疑吧?

    李明道看子衿如此模样,哪里还能生得出气来。他摇摇头径自走开了,口中低叹道:“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飞扬担心子衿醉糊涂了『乱』说话,立即扶着她起身去客房休息。却不想子衿能摇摇晃晃站起来,没走两步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正好吐在飞扬胸口……

    众人一见,纷纷过来帮忙。但是把子衿交给别人飞扬怎么放心?他目光匆匆一扫,就将子衿交给柳如烟道:“如烟姑娘是女子,想来细心些,就麻烦你将子衿送去客房,静宽换了衣裳便来。”

    柳如烟心中仰慕子衿才华风仪,又疼惜她为情所伤,更感动于她怜惜敬重女子的心意,一颗芳心早已经交付与她,自然乐意之至。她小心地扶着子衿去客房,心中诧异这柳公子竟然如此瘦弱,一点都不沉。当然,她没有扶过别的男子,没有比较,自然也没有疑心什么。

    洪飞扬找了另一间客房,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简单梳洗之后便赶去子衿的房间。

    只见柳如烟正用温热的湿『毛』巾帮子衿擦脸,神『色』温柔至极。

    洪飞扬大步走过去,一把接过柳如烟手中的『毛』巾,一挥手就将她推得远远的,说:“方才多谢姑娘了!让静宽照顾子衿就好,请如烟姑娘回去休息吧!”

    柳如烟怔怔地望着他们,不舍得走,却又没有留下的理由。最后也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转身出去,还细心地为他们关好房门。

    ~~~~~~

    凌夏抓来两位花花太岁询问三月在茶楼的事情,肯定了云桥和儿子都是被穆甘强行带走的,又打听到当晚穆甘就带着云桥母子乘船北上了,于是赶紧租了一条船连夜追了上去。

    小船驶进西湖,不时遇到一条条挂着红灯笼的花船。耳边时时都是丝竹『淫』『乱』之音,令他心情更加烦闷。

    忽然,他隐约似乎听到一首与众不同的曲子,凝神细细听来,却很快没有声息。

    他摇摇头,暗自责怪自己疑神疑鬼,心『性』不坚定。既然已经找到线索,知道云儿被穆甘带走了,他还在迟疑什么?西湖上那么多的『妓』子,谁不会唱曲?偶有新鲜的曲子也不奇怪。难道这世上只有云儿会唱新鲜的曲子么?

    不大一会儿,就见到前面有一条雅致的画舫,船上热热闹闹的似乎很多人,大红的灯笼上写着一个飘逸的柳字。

    “那是什么船?”他问划船的汉子。

    那船夫流连地看了看不远处的画舫,啧啧叹道:“公子,这就是西湖第一名『妓』柳如烟姑娘的画舫了!江南第一才女,绝代佳人呐!还是个清倌儿呢!不知道谁有那个福气能将这朵白莲花采回去……”

    清倌?才女?绝代佳人?白莲花?凌夏心中一动,脑子里竟浮现出云桥的面容,他立即下令:“靠过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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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周推荐大雁的架空正剧文《间谍皇妃》,筝自己也在追的文,没有找到好书的朋友们可以去看看。

    最后继续厚着脸皮跟大家讨明天的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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