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寺内，木鱼声回荡着，一声一声，叩击着谁的心房，平添了几分萧瑟，几分孤独。
须臾，规律的木鱼声戛然而止，随即，伴随着吱的一声，破烂得不成样子的木门在此时已然打开，出来的，是一个已近古稀之年的僧人，披着破旧的僧袍，留着类似于道士的白胡子，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庭下如积水空明，皎洁的月光映照在伽蓝寺门前的空地上，在萧瑟的寺院映衬下，别有一番风味。
僧人踏进院中，拿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抬头，凝视着漆黑的夜幕。繁星点点，其中的一颗星，似乎比往常更明亮了。
“难道……”他闭上眼睛，开始吟诵经文，手指不停地数着佛珠，然而手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整个人就像风中颤抖的树叶，就在他几乎站不稳要倒下的同时，他的动作停止了。
也恰在这时，一阵风袭来，吹乱了满院梧桐叶。
他启唇，自言自语了句什么，但他的话语瞬间飘散在了风中。
隐约之间，只有几个模糊的音节。“……常……血雨……重……宿命……”
——〖囚心牢，乱世繁华〗——
晨光熹微，夏风微凉。
一树桃花就此微微摇晃着，花瓣愈发鲜艳。
沉睡的皇城刚刚苏醒，大街小巷里还是一片寂静，但有一个地方是例外，那就是将军府乔府。
“听说这废物小姐终于要嫁出去了……”乔府外聚集了许多前来“观戏”的平民百姓，都在纷纷议论着。
“呵，嫁了又怎样，终究是废物一个。”一人不屑地说道，眼中全是鄙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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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府，挽月苑。
乔婉歆坐在精致的铜镜前，听着身后的声响，素手抚了抚绯色衣裙，唇瓣勾起一抹莫名笑意，不知是这天气的缘故还是怎的竟渗着几分淡淡的薄凉之气。
“终是来了么，我的好姐姐。”
“妹妹出嫁的大日子怎么能不来送送妹妹呢。”来人一袭雪清色软烟罗裙，身外披着紫纱，琉璃镶金乌苏簪子熠熠闪著金光。远看这倩倩的身影好似名媛淑女，但嘴上刻薄的话语硬是破坏了这美好。“瞧瞧，即使是穿金戴银，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汝们夫妻还真是一对，比翼双飞。”那女子朱唇轻抿似笑非笑，“乌鸦尚且不敢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它们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说着掩唇轻笑了一下。
乔婉歆眸光清冷如水。“妹妹出口便是乌鸦乌鸦的，真是长了一张好嘴。还真是颠倒黑白，有力气说别人倒不如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有多黑。”她用手轻敲了下面前的铜镜。“莫不是姐姐连镜子都买不起了，妹妹这里恰好有一面，要不借姐姐照照？”
“你……”女子脸上染上几分恼怒，正欲说回几句，却被一旁的依依拉了拉袖子。
“今日果真是不枉此行了，只是碰着些蛇虫鼠蚁扰了兴致。依依，我们走吧。”便气冲冲地跨出了里屋的门槛。
里屋传来乔婉歆的声音：“送蛇虫鼠蚁的姐姐好走了。”
。
“气死我了，依依，你为何拉着我。”女子一摔茶杯，风云迭起的眸光愈发狠厉，语气也多了些愤怒，原本甜美的样貌因着杀气黯淡不少。
依依听其一番话，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吩咐下人把茶杯碎片打扫干净，再把另一盏沏好的茶送去，“大小姐渴了。先润润嗓子。”见其接过，才缓缓道上其中，“畜牲不懂事，大小姐也要与畜牲计较？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何必浪费口舌？再者太后娘娘听说她没事，也会关照她的。”
女子眸光一闪，轻哼了一声，本大小姐乔云鸢岂容你这畜生风风光光地在我面前显摆。
“那我们就静观其变了。”她抿了一口香茗，“那小贱蹄子得瑟不了多久。”
。
“小姐，奴婢为你更衣吧。”初菊手上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一袭大红嫁衣，不难看出这是绝对的上品，用料名贵，做工精细，特别是上面的盘金雕绣凤凰，从裙摆处展翅斜飞到胸前，栩栩如生，雍容大气。只不过，颜色好像妖媚了一点，比其他的嫁衣要深了许多。
“先放一旁吧，二娘还没来呢。”乔婉歆略有所指地提上一句。
初菊正待说些什么，一些细碎的脚步声越发近了，初菊见此忙退下了。
“婉歆啊，二娘之前，是有点待你不好。你可别往心里去啊。”二娘笑盈盈地将这场面上的话一带而过，随后步入了正题：“若是你娘在，定会亲自为你穿上这嫁衣。”二娘叹了口气，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笑了笑又道，“不说这些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让二娘替你娘为你穿上这嫁衣，可好？”
乔婉歆听她忽出此语倒是诧异的很，颇有兴味地瞧瞧她，随后便了然地笑了。二娘拿起那大红嫁衣，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熏香味道。
“那些事情，吾都不会去争的。二娘可放心了？”
二娘掩不去眉眼间的诧异，心中却也明朗起来，这戏也懒得做了。“最好是这样。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随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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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外面传来声音：“吉时已到，新人上轿。”
乔婉歆盖上红盖头，被清梅搀扶着，向花轿走去，最终落座在软垫上。
轿子剧烈地颠了一下，乔婉歆觉得自己被抬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伴随着喜庆的奏乐声，轿子开始前进。但似乎没走多久，轿子就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喧闹。
“听闻前几日，这废物被歹人持去了，说不定清白都没了……”
“这种人，死了也不为过！”顿时起哄声四起。
“废物配药罐，正好一对。”“哈哈哈……”
“若不是乔大小姐心善，前去为这废物讨回一桩婚事，她能当上王妃么……”
“啪——”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花轿上，之后是接二连三的砸东西的声音，咒骂声不绝于耳，其中夹杂着几声苍白无力的劝说声。
一个圆圆的东西从帘子处咻地飞进了轿里，直朝乔婉歆飞去，乔婉歆一下避开，凑过去一看，是一个坏了几天的鸡蛋，裂开了一条缝隙，蛋清正汩汩流出。乔婉歆皱了一下眉头，轻捏起臭鸡蛋，朝着鸡蛋飞来的方向扔去。外面传来了“呀”的一声，之后又是一阵咒骂声。
面对这如雨下的臭鸡蛋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乔婉歆无力地笑了笑，她知道，这种场面自己无法阻止，越是阻挠，这群人闹得越欢，这也就中了他们的下怀。
她叹了口气，索性半躺了下来，隔着盖头，凝视着花轿顶精美的浮雕，很美，但也只不过是表面而已。
红盖遮，花轿摇，金步斜插，碧玉喜出阁。声声乐响彻云霄，人影散乱，莫为赠祝语。朱幔裂，琉璃碎，谗言四起，乔府颜尽失。人拥新轿轿不前，吉时已误，独咽怨苦泪。
。
半个时辰后，乘坐的花轿终于一路颠着到了王府外，轿帘子刷地被掀开了一角，伴随着刺眼的阳光，一张熟悉的脸探了进来。清梅紧跟着道了声“小姐，咱们到了。”因着还没拜堂，清梅这称呼还带着些许谨慎，乔婉歆拍拍她的手，递了个赞许的眼神给她。
透过透明度不算高的红盖头，乔婉歆看到王府门前蹲着两只石狮子，描金边的朱红色王府大门大开着，上方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侍卫分列在大门两旁，果然不失皇家的气派。
在清梅的搀扶下，乔婉歆跨过了火盆，穿过迎亲的队伍，踏进了王府。
一路走过去，王府内张灯结彩，红色的彩带高高挂起，放眼望去，一片殷红。在媒婆的指引下，乔婉歆一行人来到了正殿。
“王爷居然没来哎。”等了片刻，一家丁终于忍不住嚷出一句，像是想起哄。
“真是的，连一个残废的王爷也不肯要她呢？你说这女人到底有多废物？”毕竟是在王府，那些人不敢大声喧闹，个个都在窃窃私语。
“小姐，我家王爷身体不适，可能不能来了，王爷说以此衣服代替他拜堂。”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手里捧着一件红色衣裳，不像是行色匆匆，反而多了几丝悠然自得。
虽说是初次见面，乔婉歆也不愿与人交恶，但此人很明显是来看戏的，那就随不了你的愿了。眉尖轻蹙只是一瞬，后又舒展开来，“小姐么？就你这个称呼治你大不敬之罪，如今的确是不能乱了规矩。这次就算了，若以后还这么没个分寸，如何在王爷身边侍候？”
这女人，算是聪明，真要闹僵了，我日后在这王府里该如何相处下去，只怕王爷脸上也不好看，他抬起头，透过盖头静静回望她的眼睛。“如此，多谢王妃了。”
“在下管家随风，在此见过王妃，刚才得罪了王妃，还请王妃海涵。”说罢便来到高堂的位置前，扬了扬手中的衣裳。“那么王妃，请。”
又是一阵轻微的骚动，随风扫了一眼众人，顿时又恢复了寂静。
乔婉歆咬了咬牙，径自走到那已准备好的垫子前，跪了下来。
婚礼司仪清了清嗓子，开始喊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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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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