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营帐内,郭卿带着手下诸将,居于堂下,双手抱拳鞠躬行军礼,“参见王爷。”
高台上端坐的人轻轻一拂衣袖,袖上云丝,明亮银白,高贵无暇。恍然间一个抬眼,望下九台,如带着云中俯瞰之景,光华不息,如弱水倾泻,席卷,湮没,吞噬一切。
用二字来形容他的眼神——阴沉。
第一王爷,容光应景,果真惊艳。
一般人动不动大摆宴席接风洗尘,迎接仪式也要大摆阵仗,但这位王爷,不同于一般的上层人士,他甚至不愿在看不见天空的阔大营帐内多待。
四爪龙纹银白靴,跟衣裳搭配,穿在这人的身上,焕然耀眼,却不会显高调,好似天生就该这么搭,衣裳不是他的陪衬,而是他到哪儿都扑朔人类目光的外在表示。
衣裳映衬着他,代表不容亵渎的皇者之气。
他走出营帐,刚拐了个弯,迎面突然撞来一位穿着盔甲的小兵,那小兵刷然抬头。
抬起头这一眼,连他的眼波也撩动了,眼前所见的这双眼睛能把人戳穿,很具侵蚀性,再仔细一瞧,乌黑的弯弯眼,没有危险,看到的只有距离,感觉像他,却又不像,可以肯定的是,拥有这种眼神的人,不简单。
小兵小步稍退到恰当的社会距离,头微低,有好看的尖下巴,这是时冷幽。
她看清这个人的装扮,马上能断定这人身份不低,但是不认识人,只好一个拘礼,“不好意思。”
时冷幽绕过他,向大帅帐门走去。
“等等!”
听见叫唤,小兵停了脚步,但并未立刻回头。
后面那人上前来,只觉银白色很晃眼。
弦玉目光盯着兵帽下那张白白的小脸,总感觉不对劲,想了想,好像是皮肤太好了,待战之兵或者一般人家,都不可能有皮肤如此好的军家子弟,如果真的是养尊处优之家,怎会到此?
“你是做什么的?”
比自己高一头的男人突然问起。
时冷幽不急不慢的道:“铁狼军第十分营,郭大帅旗下新招收的小兵,目前正处于接受训练阶段。”
“抬起头来。”
男人的语气越来越随和,就跟熟人唠嗑似的。
时冷幽觉得这人怎么那么多事,心中不耐,却还是直挺挺的抬起头。
跟肤色一样好的颈项,看起来很自然,自然中少了点男人不该少的东西。
弦王爷唇角微绽,笑无声。
她道:“我还有事忙,先走了。”
日落西山,时间不等人,这么一晃,时冷幽心里已经平静不下来。
军营某处,明烁被人五花大绑的勒紧在柱子上,太阳不再灼烧大地,不再灼热滚烫着肌肤,却意味着入夜行刑的时间快到了,不知道冷幽怎么样了。
明烁心里想得明白,如果惹怒了副左尉,冷幽找不到解救之法了,那么就让他一个人死,他以往懦弱,如今要试着勇敢,哪怕是终结生命的一次。
懂事的孩子固然惹人爱,不过,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弦玉喜欢折磨人,偏拦着时冷幽的去路,问题很多:“什么事,或许我能帮到你。”
他在她脸上看到了潜藏的着急的神色,所以,她要做的事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
时冷幽打量他,他的话可能是真的,可她不知道他是谁,怎么能指望一个陌生人?再说,要人帮忙,总是要付出点什么的,她才不想通过这种途径换取给明烁救命的机会,如果不得已,她宁愿劫人逃跑,又不是没逃过,大可试试,谁怕谁!
见那撇开的小脸,弦玉除了冷笑之外,竟露出少有的真笑,因为他看见倔强不屈的女人,她是那种宁愿死也不要被要挟的,真罕见。
是的,罕见,跟稀有动物一样。
于是,他说:“我帮你,你做我的护卫。”
时冷幽知道,跟在这种人身边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既然能说出这话,必定权力很大,莫非……
看那一张容光永远灼人的脸,还有腰间玉佩,肯定了猜测。
此人定是怪异,牛叉,惊人的梁国第一王爷!
几天来,差不多人人在谈论王爷巡营之事,这回怕是真来了。
虽说猜测有百分之九十的正确,但还是确认一下为好。
“名字?”时冷幽直勾勾的望着他,道:“说出名字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男人狭长凤眼掠过时冷幽的眼,那闪烁的一丝光线,贯穿眸间,随即他柔和了目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弦玉。”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听者并无诧异,而是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我是时冷幽。”
交换名字是礼貌,她不喜欢这个危险人物,但还是以最基本的礼对待。
说完,时冷幽背过身走了。
弦玉立于原地,仍觉得这个人太特别,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才徒步跟上,心中思虑久久不平。
就在刚才,时冷幽问他名字的时候,他险些跟平常一样动手杀人了,因为他的名讳代表崇高地位,岂是一般人能僭越的?
不过那双眼睛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当她是朋友一样的回答了她,要知道,父皇母后去世后,除了他大哥外,从没人敢直呼他的名讳,这个女人当真胆子大。
时间无情,转眼入夜。
火把高架,照映着柱子上绑着的明烁的脸,两个士兵将他放下,并将他按倒跪在地上,副左尉擦着大刀,桀桀的怪笑。
明烁意识清醒,他才十三岁,不想死,但看着眼前大刀,面对死亡,心难以平复。
副左尉脸上的笑越来越像地狱魔鬼,一把砍头刀举高过头顶,指向空中,举定了就要砍下。
明烁没有哭,他缓缓闭上双眼,直面死亡,等着刀落血溅。
时冷幽先前之所以要弄到副左尉脸面尽失,多半是为了将事情闹大,好让上层权力大的人来管,谁知军中将领包括元帅都迎接弦玉去了,根本没有引起大的反响,反而还激得副左尉提前下手,人是她杀的,她不想让明烁白白丢了性命,所以只好亲自去营帐找从未见过的弦王爷,谁知就撞上了,不知是她幸运,还是明烁命不该绝。
“住手!”
一声大喊,断头台上持刀之人看清时冷幽的脸,手中的刀还是砍下。
“当!”
屠刀被撞落,时冷幽大步跨上断头台,将空中正落下的她的军刀接住。
咻咻几刀,冷幽砍断捆绑明烁的绳子,将他扶起,眼神灌注了坚韧,对明烁道:“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明烁沉重的点下头,他信。
时冷幽救人,副左尉大怒,“时冷幽,你竟敢救杀人犯,看本将不将你同罪论处!”
说着捡起地上的刀向时冷幽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恰好此时黑暗中有人气势十足说了一声:“够了!”
说话的人隐约穿着白衣服,站得有些远,副左尉看不清人,朝人大吼:“麻痹的,老子我斩人犯你插什么手!”
时冷幽实在不想笑,不过她想给某个不怕死的一个警告:“别以为你权利很大,看看那人是谁再说吧!”
暗中白衣人渐渐走近,脸上从不留情的尖冰利刃,慢步走向他,看着不知死活的副营左尉,阴森的道:“你说,本王不够资格插手?”
“不不不,小的参见王爷!求王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副左尉把头都磕破了,却听得弦玉一个字:“嗯。”
再有“呲”一声刀身入骨的声音。
弦玉脸上隐隐有些阴森过后的冰封,将手中大刀丢弃,他浑身上下,连手也没染上一滴血。
他想让人死人就得死,没有理由。
看在时冷幽眼中,不禁也要赞叹,杀人手法如此独特,必定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那在他手中该是死了不少人吧?
突然,他问:“杀人的是你吧?”
他指的不是他现在杀的人,而是副左尉口中所说的杀人犯,杀死副右尉的人。
时冷幽无所谓的晃了晃脑袋,不得不佩服他,这样也能看出来。
弦玉猜对,只是直觉,因为他相信时冷幽完全有能力杀人,杀了人后她也会承认,不是狂妄,而是她的理论,杀该死的人,杀人就是对的。
如果问她为什么,她给你四个字:特工心得。
对于弦玉的问话,她实话实说:“是我又怎样,你要杀了我吗?”
弦玉定定的望着她。
她就反问得如此直接,“你要杀了我吗”这样的话有几个人能当着他的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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