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病了。”侍女小秋怯怯的抬眼看了看蓝玉箫,又马上低下了头。
“生病了?”蓝玉箫陡的提高了八度声调,一脸惊奇,“昨天不都还好好的?”
“小姐昨天回来后就喊头疼,想是被风吹着了,就躺了会儿,结果今早起来就烧得厉害。”
蓝玉箫狐疑的瞅着小侍女,两根漂亮的手指摸上下巴,眉头轻轻皱起,又拿眼角瞟着蓝九的房门。
小侍女忐忑的看着这位尊神,心里暗暗叫苦。
“唉,既然小妹都病了,那我就回去吧。”蓝玉箫闷闷地说了声,转身就大步往楼下走。
小秋赶紧上前送他。
蓝玉箫在前面放慢脚步,吊儿郎当的走着,小秋垂着头看脚下的梯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突然,蓝玉箫猛地顿住,掉头就往楼上冲去,小丫头还低着头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吹过,再一抬头,一眨眼,小少爷就不见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往回跑,嘴里嚷着:“哎呦,我的小少爷!”
蓝玉箫跑到蓝九门前,才站定,就飞起一脚踹了上去,谁知脚尖儿才刚蹬上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脚落空,他还没刹住,身体就这么借势蹬了进去,门又碰的一声关上,卡在才跑上来的小秋的鼻尖上,吓得她一身冷汗。
蓝玉箫才狼狈的冲了进去,下一刻,灵巧的回了个身便稳了下来,轻悠悠舒了一口气,便自顾自的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蓝玉箫到底是对她防范太深,她还没来得及套上便服就闯进来了。
垂头无精打采的,脚步一步一挪的向里屋走去,脸上还残余着微微地汗湿和潮红。
蓝玉箫目光看向她,立马就放下茶水奔了过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几步就到了床边将她放下,然后颇为体贴的为她捻被角。
“小妹这病来的可是突然,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就只能在床上躺着了。啧啧!”蓝玉箫眼角弯弯,眼底透出来的关切竟有几分真。
蓝九微郝,侧了下头有些抱歉的说:“是啊,妹妹毕竟只有七岁,身子骨自然不能同时二哥比。”
他笑容更甚,还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既然病了,就别想着往外头跑,父亲知道了,就要骂你了。”
她笑了笑,轻声揶揄:“以往不都是二哥带我出去的?”
蓝玉箫暗自称奇,平常少有好脸色,这会儿病了,倒还温顺。
“反正你就得好好休息去,不然到时候我就告诉父亲你不听话。”
蓝九乖巧的称是,却是快要动气。
怎么,还威胁我!
他看着蓝九如此乖顺,便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儿,便要离去。
走到门口,又停住,侧头看着蓝九,说:“小妹别怕闷,二哥会时不时来给你解闷儿。”
然后终于潇洒利落的走了。
蓝九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防她到这种地步,到底是什么身份会让他觉得她对他有利益冲突,他不可能就这样天天守着不知底细的她吧。
书房内,蓝品言面色沉重,手上的信函不知看了多少遍,纸张的折叠处已经皱得发黄。桌案旁边站着蓝玉然,双手垂在身侧,头颅低悬,脸色暗沉,唇角微抿,也是一身冷厉之气。
沉默半响,蓝品言放下书函,缓缓问道:“这事大概有多久了。”
“具体时间也不太清楚,活动迹象比较大的也就在这五年,不然,魏大人也不可能没有早一步察觉出来。”
蓝品言泛起了沉吟,将近五十的他脸上多少有了些岁月刻下的沟壑,但眉宇间还是难掩风华与筹算,略一抬头,问:“上头那位收到消息了?”
“还没有,此次孩儿是先一步上京文书回来,禹州离京遥远,快马加鞭也要将近一个月,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那程家的意思?”听了蓝玉然的话,蓝品言老谋深算的眼里闪过一丝锋芒。
“虽是要看上头的意思,但毕竟东南与西南州郡多有帮忖,希望父亲能多担待的就多担待一把。”
“哈哈,程家老儿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蓝品言眉头一皱,冷笑两声,又问,“那北王那边呢?”
“自然也是送了信的。”
“嗯。”他微微垂首,转过头来看着蓝玉然,华贵的衣袍拂过桌沿,带起淡淡的风卷起了信函的一角。
“做事需万全,我们蓝家几十年来看似光耀,实则如履薄冰,这件事很可能关系到蓝家在上面的站位,之后再来妥善商议。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
“那程家那边?”
蓝品言沉吟了,闭眼深思了半刻,又掉头看了一眼信函。蓝玉然垂眸静静等着,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拉上一把了。”
蓝玉然抬头看向父亲,凌厉的剑眉骤然松动,这时候才惊然觉得蓝家能够谋其上位多年,每一代家主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光是这份胸襟与胆识便是少有。
他躬了躬身,低声说道:“那孩儿什么时候动身?”
蓝品言侧头看了一眼儿子,见他肃然的神色,恭敬地等待着自己的回答,不觉然眉梢带上一抹慰色,抚了抚胡须,说:“先不急,待我拟好密函再走,这几日就好好留在家里陪陪你母亲。”
蓝玉然低头应了:“那孩儿告退。”
蓝品言摆了摆手,低头又拿起另一封信函。
脚才踏出几步又折回,蓝玉然站在桌前,面色闪过犹疑,缓缓说道:“孩儿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蓝品言翻过一页信纸,头也不抬:“你觉得可说便说。”
蓝玉然低头想了想,沉声说:“听魏大人说,周围的附属小国这几年都出现一些杀伤力强的兵器,数量虽然极少,但很有隐患,派出的探子都查不到这些兵器的出处。”
“有这事?”蓝品言抬起头来,眉梢挑起,稍露惊疑。
他点点头,沉思片刻,又说:“之后有些地方又察觉出有不明的势力在暗中动作,想要揪出来,又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这回轮到蓝品言愣了,按蓝玉箫的意思,这两件事表面看起来毫无关联,但有心人细细一想,却能察觉出里面的暗流,但是又不能十分肯定,毕竟谁也没有证据,连接触都没有。
他的眉头深深皱起,过了半响,摇摇头,说:“这个先放一边,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边的事。”
蓝玉然心觉得有些不妥,但也着实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想法,便告了退。
就在出去合上门的瞬间,他分明听到里面传来的一声叹息:“毕竟唇齿相依……”
神色一凛,顿了一瞬,才慢慢转身离开。
刚穿过花园,才过石桥,就看到蓝玉箫在桥下面的花丛里躺着,一脸惬意,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右腿吊儿郎当的架在左腿上,时不时的晃上两下,活脱脱一个纨绔少年郎。
眯眼看了一会儿,也不言语,静静离去。
直到脚步声走远,蓝玉箫蹭的起身,吐掉嘴里的草根,抬起头来,面色淡然,眼神沉静,哪里有一丝一毫的荒唐。转身走上石桥,向着蓝玉然来时的路走去。
虽是早春,空气里却还带着冬末的凉意,丝丝缕缕混杂在空气里,天空上聚集着厚厚的云层,昨个还晴朗的天突然变得如此压抑,颇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蓝家的下人们仍有条不紊的做着事,小秋还在二楼楼阁的栏杆处绣花样,微风吹来撩起她细碎的头发,她浑不在意的捋了捋,继续专心致志的穿针引线。在她身后,就是蓝九的卧房,床铺微微隆起,好似有人正在熟睡。离城郊不远的胡同巷子里,七八岁的小孩粉雕玉琢,穿着布履棉衣,飞快的走着,才一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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