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居正背绞双手,沉下脸:“怎么回事?”
“老爷,此事是由下午在凉亭——”四姨娘刚申诉个开头。
咳咳。
虚弱的喘息声,捏着几分哑,使得一丝娇气都没有。这样的声色听在人耳朵里,别说装模作样,十足一个病痨。可就是这样不骄不弱的咳嗽声,把四姨娘刚想开演的戏打断了。
四姨娘心里恼火,当着皇子的面,却只能柔声柔气地交代婆子:“还不赶紧把大小姐扶起来。”
婆子伸出来的手碰到凤平今,按照四姨娘的暗示想暗地里捏她让她老实些。这伸出来的手,却只是碰到凤平今的袖口。然后,凤平今坐了起来。整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却是这婆子把她扶起来的。
那婆子当场傻住了,以为自己又幻觉了。
四姨娘打定了主意,如果凤平今敢先哭诉状告她们母女,她也不怕。反正,她这里的人多嘴多,不怕讲不过凤平今。
凤平今开口,却叫:“爹,快请大夫过来看看五妹妹。五妹妹刚被几个人拉着,给拉下了床,不知伤到没有?”
四姨娘和凤平乐:愣。
“爹,五妹妹身体弱,这会儿从床上摔下来,不知道怎样了,还请爹爹赶紧请大夫过来。”
哧!
一声笑,出自那散发着桂花香气的玉扇后面,笑得花枝乱颤,不能自已。然而,这笑起来的美颜,纵使是纸扇挡着,都不能遮盖其耀眼的光华。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凤平今顿然一愣,微眯眼睐:这男子不简单,平生第一次竟然有人能夺了她戏码的主动权。
这时,纸扇后面的笑声忽止,如笔画出来的眉毛轻轻微褶。他刚刚感觉到的是什么?两道冰寒彻骨的目光,打在他背上宛如刀子。
回头,什么都寻不见。最终,宝石般的眸子停在凤平今那张蜡黄的脸。
凤平今,东黎国里,甚至被称为天下第一笑柄的衰女。衰到哪种程度?凤居正只能把她给锁起来,不准她外出见人。据闻乞丐都嫌弃。
他来过凤府多次,偏偏,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衰女。
宇文贺因为这样撞见了碰到会倒霉的女人,都很不高兴。
蜡黄的脸,小小的胸,年十七,可怎么看都像是只发育不良的鸭子,整一副衰样。
奇就奇在,她明明比凤平乐虚弱,他怎么觉得她是装的呢?
分明还抓不住把柄,若不是她刚刚说了句凤平乐虚弱不堪,让他顿然失笑。
啧啧。
这女人绝对不简单。
瞧她说话,如果眼神有一点的松动,一点的左顾右盼,都能坐实她在演戏,在撒谎,可她没有,目光专神地看着凤居正,蜡黄的小脸镶着的一双澈目,出奇的惊亮。
纸扇停顿在口上,压住口中的嘘叹:这种演技,怕只有他家老祖宗有这个本事吧。
凤府什么时候出了个这样厉害的女人,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还是那个听说被算命大师算出“霉”命然后被软禁在凤府里的凤平今?
真是凤平今?
烛光下那张平淡无奇的脸,越看,越竟是有些耐看起来……有意思!
“七弟。”宇文贺见他看着凤平今,若是他看美女倒也算了,怎么盯着个衰女,口气不悦。
宇文泰没睬他,是向凤居正微然笑道:“凤太傅,刚我们走来时,听到的不是说五小姐摔断腿了吗?”
四姨娘的脸“唰”:她怎忘了这至关紧要的戏码了。
凤平乐恨不得自己砍断条腿。
凤居正早在看见凤平乐露馅时明白了一切,可没想到七皇子宇文泰竟当着面揭出来。
是谁都看得出凤居正偏心四姨娘和凤平乐,哪怕衰女凤平今真受了委屈,也是活该。
凤平今看着那把在所有人面前不停摇曳的纸扇,分明是个障眼法,实际主人是个再黑心不过的。
绝对是个城府的,黑心肠的。
妖冶的美目在纸扇下朝她“友好”地示意:我帮了你。
她需要人帮吗?
心底冷笑,但她不傻,既然有人免费伸手帮忙,为何不利用!相反,她要把他利用尽了!
“爹,正是如此,五妹妹她刚摔下凉亭,回到房里,还被人拉下床。爹和两位殿下应该都是亲眼见到了。她们身为奴才,以下犯上,将五妹妹拉下床,想害五妹妹。”
桂花纸扇啪,顿住了,微微地惊:真行,把他拉下水了。
望回去,她向凤居正低下的脸,脸边可以见扬起的眉梢,像是向他挑衅。
嘴角一抽:好吧,是他先向她暗示要帮她的。
收起扇骨的纸扇啪啪啪点起了屋里的人头:“我好像看到她,她,她,还有她,都拉了。”
两个婆子两个丫鬟,都是四姨娘与凤平乐的心腹,全数落网,一条都没有漏过。
“老爷,奴婢知错了,饶命!”婆子丫鬟一并跪下,讨饶,皇子钦点的罪名,谁都不敢矢口。
“老爷!”
“爹!”
四姨娘和凤平乐都惊叫了出声,若这些人出了什么事,等于是折断了她们在凤府的手脚。
被皇子盯上了,凤居正艰难地琢磨了会儿,道:“都关进柴房里,闭门思过几天。”
果真是偏心的爹,偏到这个地步,凤居正可以是世上最偏心的爹了。
心窝口刀子般的割,是之前的凤平今留下的,她今天若不把这对母女拿下,她以后还怎么面对死去的凤平今!
“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五妹妹?她们都要谋害五妹妹的命了,这样的奴才落到谁家,不是都得被打死赶出家门,爹你放过她们,是要等她们再害死五妹妹吗?——还请为圣上主持修撰经书的三殿下与七殿下明鉴!”
听到将宇文贺的名号都拉下水了,宇文泰向左看,果然。
宇文贺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完全中了这女人的陷阱。
凤居正一副诧异望着长女,他不看待她,不仅觉得她长相丑,脑子不聪明,而且是活该被人整。
眼看凤居正都动摇了,笑吟吟的纸扇再度飞摇:“凤太傅,这种事如果府内不想报官影响声誉,不如,把她们打上几十大板,抛尸野外算了。”
七王爷的声音一出,几个丫鬟婆子翻白眼吐白沫。
四姨娘和凤平乐坐在了地上。
凤平今在纸扇上落下目:这男人,不仅演戏挺配合的,这颗心,也如她所想的,真够毒的!
窗外,一双眼睛扫视完屋内的状况,跑出院子,来到另一闺房,向躺在锦榻上的女子仔细汇报。
听完这话,女子立马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三爷和七爷都帮了她?不可能!三殿下是太子和四爷的人,怎么可能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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