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宁几人自始至终跟在身后,几乎没说什么话,也没对剧情有所分析。
像这样的事情,他们很少经历,当真正的撞见以后,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程度的痛。
或是在惋惜那个孩子,又或是在心疼眼前的妇人。
他们知道,对于自己的同情心,而产生的难过,和妇人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回去的路上,刘倩和翠花哭了一路,一向鬼灵精怪的栓子,也选择了沉默。
回了家,妇人将匕首清洗干净,扔进了地窖里,家里有关孩子的一切,全部销毁。
几名破案者的眼前,猛然间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
妇人在捡柴、
妇人在做饭、
妇人坐在门槛上朝北方看、
妇人在哭。
唯独没见她在成过家。
自那以后,妇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独自一人生活,很少与外人交流。
眼前的画面结束,方永宁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哭声。
本能的,他以为是妇人在哭,但是一回头。
天地间骤变,他们似乎出现在了北山之上。
方永宁还记得当初采彼岸花的时候,这座北山几乎没有路,有的只是茂密的丛林、吃人的沟壑,和各种各样的野兽。
但眼前,却出现了四条路。
一条通往山的深处,一条通往断崖,一条通往一个洞穴,一条通往山下。
哭声还在继续,声音稚嫩,他们知道这是小男孩在哭。
这时,栓子指着下山的路说道:“方哥,这一定是生路,我们快走吧。”
方永宁看着那条路,好久之后才反问道:“你真觉得逃杀场景这么容易就能走掉?”
“那……那不然呢?可是下山的路都出现了,我们总不能往山里走吧?”
“先别急,我觉得应该先找一下小男孩。”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哭声。
这时,刘倩忽然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她紧紧抓着方永宁胳膊,紧张道:“地下…地下也传来了哭声。”
声音的来源毫无规则,断断续续,仿佛成千上万个男孩,在四面八方对着他们哭一样。
从原先的低声啜泣,到现在的鬼哭狼嚎,这种从孩童嗓子里挤出来的嚎叫声,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像千万支箭矢,狠狠插进心脏。
时间越久,几个人越是烦腻,栓子甚至出现了幻觉,指着断崖说那里有桥。
若不是方永宁力气大,将他一把拽了回来,栓子可能就尸骨无存了。
最终栓子还是享受了方永宁的一个巴掌,这才清醒了过来。
翠花似乎是到了更年期,忽然就爆发了。
她咬牙切齿的吼道:“哭哭哭,在哭我叫狼群吃了你。”
哭声戛然而止,她在想,兴许这是小男孩的软肋。
栓子哆嗦了一下,悄悄了瞄了翠花一眼,心说你比鬼还要恐怖了。
哭声结束后,四周又亮起了绿油油的灯火。
方永宁只觉得毛发倒竖,脱口而出:“是狼群。”
绿色灯火愈发明亮,从不同的方向走来,直到将四条路站满,围起了四人。
这时,紫萱忽然从兜里飘出,落在方永宁耳边说:“清开一条路,往山里跑就对了。”
方永宁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叫自己这么做,但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低声提醒道伙伴:“跟在我身后,机会可只有一次。”
仨人齐齐应了声:明白!
下一刻,极寒战袍附体,方永宁利用炁气,将寒气凝聚成团,护在伙伴们身上。
一把弓箭忽然凝聚成型,落在方永宁手中,他隔空拉弓,对准了大地发射而出。
一支寒气凝成的箭矢‘飕’的一声钻入大地,震起一圈气浪,顷刻间,寒气以箭矢为中心,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狼群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冻结成冰。
方永宁再次拉弓,对准了上山的路,发射出去。
寒冰箭矢裹挟着一股劲风,直接将面前的狼群击溃成碎片。
他收回弓箭,立马说道:“跟着我。”
四人越过狼群,朝着深山跑去,片刻之后,当几人想休息一会儿时,身后再次传来了狼嚎声。
方永宁回头一看,被冰冻的狼群依旧稳稳站在那里,只不过有新的狼群越过它们,追了上来。
“快跑!”方永宁提醒了句,随即又加快了步伐。
似乎……这里的狼群,是无穷无尽的。
它们奔跑的速度,也相当的快,几位破案者即便是玩命的跑,双方之间的距离还是会被慢慢缩短。
翠花体力不行,被落在后面,她甚至感觉到了狼群的呼吸,一股股气喷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紧咬着嘴唇,一双眼睛四处打量,再看到一颗枯木后,立马用了一次隔空取物的能力。
粗壮的胳膊猛然一挥,那颗枯木横着飞了过来,恰好砸在了她的身后,而近在咫尺的狼群也被拖慢了一点。
翠花长呼了一口气,速度依旧不敢慢下来。
但身后的奔跑声,似乎消失了。
她诧异的回头看去,嘴巴微微张开,瞳孔骤然缩小,她大喊道:“方老弟。”
方永宁急刹了下来,回头看去。
他这才发现,狼群们拖着尾巴溜了,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这时,方永宁隐约感觉毛孔张开,汗毛微微立了起来。
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预感,他们将会迎来一个灾难。
很快,左前方传来悠长童谣,但声音却并不真实,像是老旧录音机里放出来的。
唱的什么,他们听不清,只知道那声音很稚嫩。
漆黑的远处,灌木丛似乎动了一下,方永宁眯眼瞧去,借助于内丹的滋养,他发现小男孩拨开了草丛,从下面钻了出来。
只是……
他的身体是残缺不全的,半张脸血肉模糊、少了一条胳膊、大腿上露出森森白骨、肚子里空空如也,破口处连着几根肠子。
小男孩在笑,他在看着方永宁笑。
而方永宁,则下意识的摊开双臂,将伙伴们护在身后。
小男孩像是在散步,他迈着细碎的步子,一步步走来,在经过一株马莲草时,他弯腰捡起了什么东西。
随后往脸上一贴,那半张血肉模糊的脸,便多了一块猩红皮肉。
在走几步,小男孩又弯腰做捡东西动作。
这次他捡起了一团肠子,胡乱塞进了肚子里,一只手捏着肚皮的破口,继续走。
临近跟前,他松开捏肚皮破口的手,又捡了一大块肉,往大腿上一拍,挡住了森森白骨。
肚皮上的破口顺势敞开,肠子流了一地,他似乎以为这一地的肠子,是原先就在这里的,而并非是再次冲自己肚子里流出来的。
他抬头童真的看了方永宁一眼,捡起肠子递上去:“叔叔,我这里放不下了,你要吗?”
方永宁眉心隐现一个川字,双手依然死死护着伙伴,他摇头道:“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小男孩的笑脸转瞬消失,道道血痕爬满脸颊,他狞笑着问道:“白给你都不要,不如把你的也给我吧。”
说罢,他抬起了独臂,朝着方永宁小腹袭来。
方永宁则一把打开他的手,指着他腹部问道:“你好好看看,你的肠子还在不在了。”
小男孩一怔,低头看向了肚皮,长长的口子,左右都是牙印,他小心揭开伤口,往空洞的腹部看去。
娇小的身子忽然抖动了起来,几人不见他抬头,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妈妈,一定是妈妈干的,她把我的肚皮隔开,还把我的肠子拿出来,喂给了狼。”
方永宁一愣:“你怎么知道是你妈妈干的?”
小男孩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燃起了火焰,一双利爪忽然伸出,刺向了方永宁腹部。
不等方永宁动手,刘倩闪身出来,握着一颗炸弹果实,直接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她唉声道:“抱歉。”
下意识的,刘倩又一脚踢飞了他。
几人纷纷后退,趴在地上,随着前方‘砰’的一声巨响,片片碎肉跌落在他们附近,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和血腥味,叫人十分作呕。
小男孩碎成了无数片,通往北山深处的路,此刻也消失不见。
余下的三条路,更显孤独。
栓子拽了拽方永宁袖子,依旧在坚持:“方哥,我看咱还是往下走吧,下面一定是生门。”
在方永宁左右为难时,那条通往山洞的路上,泛起了荧光。
他们好奇的走了过去,临近洞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音,和老道摇的铃,声音一模一样。
“看来只有把这四条路全部走完,我们才能回去。”他无奈道。
随后,方永宁眯眼盯着洞穴看了一会儿,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看清了里面的构造。
洞穴甬道并不长,和寻常洞穴一般无二,四周坑坑洼洼的,像是胡乱凿出来的洞。
但在更里面,却别有一番洞天。
方永宁隐约看见了一张双人床,以及部分家具电器。
在求生欲的趋势下,他带着伙伴们走了进去。
越是往里,气氛越是诡异,他们还发现,在密室里,墙壁上贴满了符纸,墙角立着桃木剑,上面落满了灰尘,一旁的桌子上还放着几本繁体字的道书。
方永宁随意看了看,耳听身后‘轰隆’一声,通道外面忽然塌陷,堵住了出路。
“铃铃铃……”
清脆的铃音再次传来,从一间耳室里,忽然走来一位身穿道袍的大胡子。
他的心口插了一把刀子,脸部扭曲,双眼被挖、口中没有舌头、耳朵外面流着烧红的铜水,看起来十分痛苦。
“这老家伙果然死了!”方永宁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