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珩的标准跟他不一样，只要不是特辣口味都算清淡，还很体贴的夹了个花卷给方维。方维接了，想到不久之前还被宋新珩强上的事，心里就一阵泛苦水。瓷碗承装的高配豆腐脑他从头到尾都没喝一口，只是瞥着那人两片发油的性感嘴唇时，想着宋新珩肯定没被人上过。
“我们和好吧，家里就我们两个人，这么大的人也不适合吵架。”看着方维喝了自己买的紫薯粥，宋新珩就自作主张重振了士气：“我多旷了几天工，也不是为了来跟你吵架的。”
他知道方维最喜欢的就是自己，多陪他几天，那个总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也许会很开心。
那是为什么要回来呢？原本以为宋新珩待不了多久，方维舀着紫薯粥的动作一滞，才发现自己并不习惯跟这个人在家里独处，宋新珩擦了擦嘴：“这是我家，当然是为了休息的。”
其实是被方维不去看他气来的，但闹了别扭说实话，总觉得自己会很没面子。
“多休息几天的话，不会影响工作吗？”一早上跟哑巴似的方维，谈起工作的话题倒像是有点兴趣，宋新珩自忖终于找到了话题，说道：“没关系的，后期很厉害，可以单独拍。”
理解了他所指的单独拍，其实就是把对手戏交给替身拍，而他自己则需要提供抠图部分的素材就好。方维默不作声地放下碗，看着宋新珩理所当然的脸，只觉得小板凳的凉意顺着脊骨溜进了心脏，他想起很久之前的演唱会上，宋新珩被别家粉丝曝出来过闭麦假唱。
有争议的只是几首歌，从直拍现场传到网上后便闹得沸沸扬扬。本人连一句话也没说过，粉丝那里却整整撕了两个星期，又是技术层面又是反黑队，毫无下限的谩骂暂且不提，顶着巨大的压力，护犊子护急眼的粉丝们愣是占了上风，一半硬怪给现场，一半责任推给了职黑。
熬夜连轴写澄清文案的事情，方维记得很清，印象更深的是几位惨遭网络暴力的粉头，面对辱骂自己的污秽言语还能尚存理智，但凡是上升到宋新珩本人，跃身而起时的反击，说是像疯狗也不为过。可明明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维护到底的底气又来自哪里呢？
“你不担心吗？”方维抬眸，对上宋新珩的眼神：“那么多的粉丝在等你上剧，关注度本来就很高。现在还是特殊时期，如果抠图的戏太多的话，播出去的评价你有考虑过吗？”
其实不是考虑不考虑的问题，而是到底有没有必要的考虑。得知方维会替自己想这些事情，宋新珩心情好转，嘴角扬起了笑意：“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我是流量，不是演员。”
“无论是黑还是夸，他们要的是我的热度，抠图而已，大家都是这样的。”
完全负分的答案，就算知道宋新珩说的是实话，方维还是没办法不为现实感到失望。
假唱也好，抠图也罢，市场最需要的，只是真情实感的粉丝。宋新珩自己没有刻意卖过人设，但只要在镜头前稍稍收敛脾性，锁粉的实力便不容小觑。方维被锁了八年，一步一步看他走过来的，这个人的每个阶段他都紧紧追随，自以为很了解，却发现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他既不是合格的粉丝，也不是合格的爱人，现在连合格的路人都谈不上。
方维没说话，宋新珩就当他顺利接受了自己的回答。早餐结束时已经是临近午餐的时间，方维起身，挽起袖子去收拾那些东西。却不想袖子撸到一半，宋新珩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像打针前那样帮方维仔细把袖子挽得更高，上次出现的过的淤青，不仔细已经看不出来了。
腿上的他之前也注意到了，但怕方维面子薄，不愿意承认走在路上摔了的事情。面无表情地放下方维的裤腿裤脚，他破天荒地干了家务，在方维的注视中，动作生硬而蹩脚。
果然没什么比一见钟情更不靠谱的，方维想，这个男人除了脸，真的没什么优点。
自私任性，没什么责任心，用情不专，只会用那张脸去迷惑别人。
但就是这样的男人，他也配不上，没什么比这样的事实，更让方维觉得沮丧。
第五十章 喜闻乐见
宋新珩的日程表空到了周二晚上，算起来整整有四天的假期，对于正在拍戏的艺人多得有点奢侈。除了那早的争执以外，宋新珩没再乱发过脾气，相反的，他对共处一室的方维突然体谅了起来，摒弃之前的高冷形象，和方维搭话的频率高到了堪称聒噪的程度。
两个人领证的这几个月里，能独处的时间只能按小时计算。连蜜月都忍不下去跑掉的男人，能安安稳稳在家里过周末的景象着实新鲜。宋新珩的私人住宅面积惊人，只是待着也不愁没有事情做，方维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房间，时不时路过打游戏的宋新珩，还得陪他说话。
工作的原因，方维很适应吵闹的环境，被一群小豆丁跟来跟去的场景简直是家常便饭。宋新珩问什么，他能回答的也都会回答，小孩的问题他尚且有标准答案，但宋新珩问的问题却很发散，除了工作和爱好之外，宋新珩还若无其事地打听着他学生时代的事情。
“你上大学的时候，有人说过你性格很安静吗？”宋新珩抓起一个苹果，没啃几口，就看到方维正往外搬着成摞的破损周边，大概是要放到门口的纸箱里，联系收破烂的过来拿。
“没有人说过。”方维想着什么，诚实地回答：“我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组织委员。”
方维不算话少的人，单是幼儿园这份工作，只有耐心是招架不来的，站在粉丝群前排应援的时候，矜持与内敛就更是要不得的东西。但这个所谓不怎么安静的形象，和宋新珩的认知显然有很大冲突，就像猜谜游戏一样，明明信心满满的答案，结果却总是一脚踏空。
原本见到他就会脸红和傻笑的方维，现在也能若无其事地在里走来走去，提起扫把把他挡路的拖鞋拨到一边。宋新珩不小心把装爆米花的篮子打翻，正晾着衣服的方维折了回来，把奶油味的残渣若无其事地清扫掉后，像是平时对待小孩那样，没有丝毫责备的意图。
周天吃过晚饭后，方维要去超市里采购，意识到这个男人要把自己单独留在家里，宋新珩放下汤碗说也要去。方维换好鞋，扭头看玄关处的宋新珩，家居服穿得松松垮垮，没有打理过的头发有点乱，但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得亏有身材和脸，就算邋遢，倒也还看得过去。
外面本来就黑，他没打算换衣服，扯了件外套，就要去拧门的把手。还是方维从口袋里摸了张纸出来，说了句“等等”，动作极轻地帮宋新珩擦净了嘴角的汤汁。把团好的纸塞回口袋里，就在宋新珩以为他会吻过来的时候，方维凑近了些，伸手替他整理好了衣领。
“走吧。”方维收回了手，目光沉静地又打量了宋新珩两眼：“我拿钥匙了。”
被方维不冷不热地晾了两天，宋新珩再迟钝也发现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如果把这些归结于相处时间的短暂，那的确是很正常的事情，反之，能交给时间去解决的问题，宋新珩自己也觉得没必要过于在意。超市里的人不算很多，宋新珩也没被认出来，只是在结账的时候，看着只勉强盖满购物车车底的食材，问方维：“不是要买一周的量吗，这些会不会不够？”
“我自己也吃不了很多。”方维顿了顿，又说：“不够再买新鲜的就好了。”
就算得不到快速的回应，但食物不会骗人，因为是自己要吃的东西，方维每顿都是认真做的。在剧组吃得再好也会起腻，做得再精致，做餐的厨师也不及方维对自己的喜好考虑周到。作为报答，方维周一下班的时候，出门隔着二百米，就看到了开车来接自己的宋新珩。
托他的福，方维回家比平时早了近一个小时。知道宋新珩肚子饿了，看起来心情很放松的方维，下厨做了比前两天更丰盛的饭菜，脸上也有了笑容。跟这几天一样，两人晚上还是睡在一起，半夜的时候，方维下了床，像是怕宋新珩冻着似的，往旅行箱里多放了几件衣服。
一夜好梦，醒来的宋新珩不记得到底梦到了什么，方维睡前的吻倒是记得很清。
他拍剧的经验丰富，对接吻并不陌生，但昨晚落在脸颊上的温热触感，让他对方维唇的柔软程度记忆深刻。又或许是方维的动作掺着小心翼翼的情绪，让宋新珩困惑了几天的问题找到了出口，方维还是很喜欢他，这个人对他的珍视程度，或许比他以为的还要更多。
他已经不记得跟方维赌气的事了，想起那些周边，如果这家伙真知道错了，还给他也不是不可以。原本是该在方维离开前去机场的，宋新珩看着表，却还想最后见那人一面。
飞机错过了可以再往后推，推不了再买一张也不会很贵。早就收拾好的箱子平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夕阳西斜，映在黑色外壳上的光芒从左晃到右，再到完完全全被夜幕收走。原以为会被推开的门，再等了小两个小时也没有被打开。等到快睡着的宋新珩，边想着飞机已经起飞的事实，边犹豫着要不要给方维打个电话，如果打了的话，应该就算不上是惊喜了。
最后还是担心占了上风，打过去不是熟悉的忙音，而是提示已经关机的消息。
应该是没电了，放下电话，宋新珩去了客房，想着抽屉里会不会有幼儿园的联系名片。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拉开抽屉来，却空无一物。接连拉了几个都没找到任何东西，宋新珩不知不觉又烦躁起来，把抽屉合上转过身时，总觉得方维的房间比之前都要更空。
他原以为只是少了那些占地方的周边，可再仔细观察就发现，这里真的什么都没了。
方维那个走到哪都拉着的红箱子不见了，拉开衣柜，除了宋新珩送他的衣服整整齐齐挂着，带来的那些也没有了。放在书柜上的备课本消失了，鞋柜里的鞋也没了踪迹。等走到阳台上，前几天还晾了两人衣服的位置，也是到现在才发现，只剩宋新珩的衣服孤零零地挂着。
在这里住了这几个月，除了那些沉甸甸的周边外，方维带来的东西并不算多。
他花了几分钟消化这个事实，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在反复确认过方维真的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搬走时，骤然的心慌让他的冷静变得没有说服力，反倒是被骗的羞辱感催生了暴怒的情绪。把放在鞋柜里的钥匙丢进马桶，临出门时，他决定把方维给他装的那几件衣服扔出去。
那种没礼貌的家伙，自以为是的要死，真以为自己是谁，最好永远也别回来！
动作粗暴地打开箱子，随着衣服被一起扔出来的，是几份纸质的文件。窸窣散开的声音惊扰了安宁，宋新珩捡起一份，喉咙一紧，把剩下两份抓过来，也全是一样的内容，白纸黑字的细则他看不进去，胡乱翻到最后，只确认了每一份上，都仔仔细细签着方维的名字。
第五十一章 签字
方维拟的离婚协议书很薄，薄得好像这几个月的婚姻里没什么可写的东西。不需要去处理孩子和老人的赡养问题，所谓的共同财产也没有什么分割的必要。寥寥数条，严谨真实地传达着对离婚这件事的慎重考虑，离婚理由那栏，只写了“性格不合”四个不起眼的小字。
受害人一样蜷缩在填写栏里的字体，像极了那个没有存在感的男人，就算表面逆来顺受，关键时刻却自私固执地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人的头上。宋新珩冷哼一声，眼眶气得发红，把手里的那份协议书几下捏成了硌手的纸团，卯足了劲一扔，却只滚出去了几米的距离。
住户系统里，方维的信息被注销得干干净净。宋新珩从书房里取了碎纸机来，把另外两份协议书连同那个名字一起绞碎了，边缘整齐的纸屑静静地躺在透明的方盒里，看不出任何有益的情绪。离开时已经很晚，宋新珩捡起来剩下的那份协议书，把它硬塞进箱子的外层。
要等那个男人回家的想法很愚蠢，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的念头就更是令人悔恨万分。明明就是那种廉价的男人，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要甩自己，就算是离婚，也轮不到那个家伙来提。
凌晨的航班上，头等舱的空姐注意到了气场阴沉的明星。在小心翼翼地询问需不需要什么饮料时，宋新珩没点限定词长串的咖啡，只闷闷地比划了手指：“给我支中性笔。”
空姐以为宋新珩是要自己签名，第一时间把随身的递了过去，却不知道宋新珩从哪抠出来几张抹布似的纸，因为揉得太皱，订书针也掉了，要散不散地扣放在面前的桌上。注意到空姐还在盯着自己，宋新珩的视线很警觉，只在那人转身过后，才极其不悦的翻了过来。
不毁掉这份的原因，是想证明总是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方维有多虚伪，他没仔细读过条款，却笃定方维会骗他的钱，可从开头看到了末尾，通篇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只想离婚。再次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宋新珩把页码搓到了最后，找到署名处，大笔一挥把全名誊了上去。
最后一笔写完还多点个点，落笔很沉，哒地一声，像是要把笔头给直接磕报废。
空姐还没走过去，后背挺直仔细打量着那几页破纸的男人，又手肘一晃，刺啦一声把自己的名字给划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宋新珩写了又划的动作重复了好几遍，等到头等舱的人全睡了也没个尽头，看起来是真的很纠结，眉头都拧在了一块。
帅气的坐姿也渐渐走了样，他伏在桌上，笔触在划过好几道杠的位置要落未落，左手还把纸张上端窝了起来，加粗的离婚字样被他攥在手心，像是怕被旁人看到自己在写什么。头等舱的座位保密性很强，考虑到乘客也许是在签署什么重要文件，空姐好心地过去提醒了他。
“请问您需要重新打印的服务吗？”面对着宋新珩猛然投来的警惕视线，空姐礼貌地解释：“如果您是在看需要签字的文件，签了名是不能涂改的，这样文件整个会被作废。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用员工室的设备帮您重新打印，这样也更方便您处理文件。”
就算不是乱涂乱改，这种抹布似的文件估计也没人会算数。宋新珩被戳破，看着空姐的眼神也警惕了起来，在确认自己只是在瞎折腾时，宋新珩脸色更加不好看。懒得继续跟那几张破纸较劲，宋新珩把协议重新团成了球塞进口袋，把笔还给了服务周到的空姐。
“不需要了，这个笔不太好用。”他埋怨道：“不出水，甩得人胳膊都要断了。”
统共只睡了半个多小时，宋新珩到达目的地时，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来接他的是没睡醒的小助理。原以为回家探亲几天，宋新珩的心情会很好，毕竟之前方维来过的那次，宋新珩的情绪明显放松了很多，可事实总是跟理想有差距，不知为何，偶像的脸黑成了锅底。
虽然去的时候也是气冲冲的，但跟现在比起来，之前的气压好像算不得什么。
“您要吃点什么东西吗？”知道宋新珩爱吃，想要缓和气氛的小助理，主动提出要买点东西给宋新珩填肚子。愿望是理想的，但街区上亮着的只是灯牌和路灯，凌晨三点开门的只有便利店和快餐店。得知这些东西入不了宋新珩的眼，小助理只得闷着头又解释道：
“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明天大早我给您送过去，毕竟这个点了，大家都睡了。”
宋新珩晚上没吃饭，头等舱的餐品服务也被他自己放弃了，在夜幕中穿行，饥饿和困倦都是恼人的因素，可更恼人的，还是方维，但凡想象到那人大清早就意气风发出了门，下了班就吃到可口的饭菜，甚至还能悠哉地在那个城市里找个犄角旮旯，像往常那样睡着觉，宋新珩就更替自己觉得不值，要求在麦当劳前停了车，差小助理去买了个全肉的汉堡包。
汉堡包也吃了，柔软的床铺也碰到了，宋新珩心里的洞勉强也给堵上了。次日要补拍绿幕的戏，剧本设计的情绪起伏大，导演原本没指望宋新珩能演出个花，只想着别演得出戏就给过。结果来到片场，昔日总是派头十足的宋新珩，难得挂了黑眼圈，脸还稍微圆了点。
虽然不知道宋新珩为什么熬夜，但拍出来的效果却比预先好很多。拍了这么多天，跟戏骨对戏引不出什么惊艳发挥的宋新珩，居然在对着面无表情的替身时有了情绪，歪打正着贴合了戏内人物的心路历程，其他细腻感情不谈，愤怒的神态举止表现得张力十足。抠图的不敬业态度，现在似乎可以成为无实物表演的优秀素材，导演难得在宋新珩身上看到了潜力。
他是真的很容易生气，一股脑把桌上的东西全摔了的时候，却还换来了片场的喝彩。
方维对这些一无所知，就算猜到宋新珩会不高兴，他也没有打听的兴致。只想着那人阅读完协议书后，应该会第一时间让灿承联系自己，接着只要找个宋新珩回来的时间，再陪他去次民政局办完最后的手续就好，只是把户口本重新拆分成两个，想来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原本以为离开宋新珩的前几天会很难受，方维搬到了新联系的租处后，却发现生活全然照旧，以前宋新珩在生活里的强烈存在感，左不过是因为方维整天惦着他，当卸下了这部分沉甸甸的心事后，那个人在生活里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唯一改变的，只有更加轻松的心情。
第五十二章 缺点
方维把宋新珩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继关机的提示音之后，怎么打都是无法接通。眼看时间再耗下去会丧失主动权，不想被方维牵着鼻子走的宋新珩，知道联系灿承也只能换来一顿骂，最终只得另辟蹊径，差小助理去给自己办了张新电话卡，熟练地把号码拨了出去。
他决定跟方维好好谈一谈，如果那家伙后悔的话，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