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答得上来的你就答，答不上来的你当没听见就好。”宋新珩动了动食指和拇指，精心准备的纸条就被搓成了小球：“如果听不清楚的问题，千万别让他们重复一遍。”
方维似懂非懂地点头，等真到了目的地，之前背好的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
“下车的时候，你不能直接走人，一定记得要等方维下车，两个人要牵着手进去才行。”坐在副驾驶的灿承，远远就看见场地门外人山人海，忍不住别过头去跟后座两位敲定着最后的细节：“不能露出奇怪的表情，最好全程面带微笑，也不能骂记者，就算再挤也请忍一忍。”
“还有你也是，”灿承看着方维：“好好跟着宋新珩，不能发呆，更不能傻笑。要记得是他牵你不是你牵他，千万不敢保持距离，能挨着最好，挨不上也决不能超过二十厘米……”
“到时候一定要被他们拍到戒指的特写，手的镜头可比脸还重要，还有……”
话说到一半，灿承愣了一瞬，喊道：“手……手不在这呢吗？！我给你的戒指在哪呢？！”
难得看到灿承焦头烂额的样子，宋新珩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戒指。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戒指，连个像样的盒子都没有，但即使如此，方维还是被毫无征兆地击中红心。
温热的泪水不知何时涌了上来，转啊转的，宋新珩敢多说一句，都能吧嗒一声落下来。
如果被自己爱豆求婚，不管是人是鬼，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怕都要……
沉默不语的宋新珩浑然不觉，挑了自己的那枚，把小的那个抛到了方维的怀里。
“这些记者真是疯了，连路都给堵了。”毕竟是对照着自己手指的尺寸做的，卡在无名指的位置很合适，宋新珩贴合得连句戴婚戒的感言都没有。车子轧在井盖上颠簸了一下，戒指差点滚落到地上，方维的眼泪硬生生被自己憋回去了，手忙脚乱地将戒指佩戴在了左手上。
其实是有点紧了，方维想，以后少吃点，戴着就会像自己的戒指了吧。
等车停稳后，在众多镜头的包围下，宋新珩先下了车，即使心情不爽，职业化的笑容还是没出什么差错，很快，车后座下来的另一个人，赚足了所有现场媒体的所有注意力。
这场面着实惊人，数不清的黑洞洞的镜头，像是能把人吞进去的洞，像永远也填不满的好奇心。耳畔充斥着频率不一的快门声，方维的心跳越来越快，几秒钟内就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难以找到立足之处却还要硬着头皮往前走，让人联想到头回踏上地面的人鱼姑娘。
空气都稀薄起来，再往前看时，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硌在了食指的根部。
宋新珩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没事，镜头而已，不用太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呢？再怎么说，主动反手握着自己的人，可是宋新珩……
方维没抽开手，因为入口处很狭窄的缘故，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挨得很近。记者们拍起头条新闻来毫不手软，走在后方的宋新珩因为要护着前面的方维，被连着挤了好几下，衣服肩膀和袖口的位置起了褶皱，但从方维的角度仰视过去，宋新珩也没有露出烦恼的表情。
但其实是生气了吧，看着宋新珩鞋上的鞋印时，不知道他有没有被踩疼。
记者会的主会场规模很大，能容纳大大小小数百家媒体。虽然面对着镜头的不适感依然强烈，方维还是谨记着灿承的话，尽可能地保持和宋新珩的亲密距离。嘈杂的会场很快因发布会的正式开始而安静下来，片刻的静寂之后，宋新珩在众目睽睽下拿起了话筒。
“首先，向各位专程前来的媒体朋友致谢，谢谢你们对身为艺人的我所给予的关注。”
“更重要的，也要向这半个月来依然关注着我的各位粉丝，以及因为我的言论感到困扰的各位说声抱歉，很抱歉因我的个人原因对你们造成了影响。”面对镜头，宋新珩表现出的，依然是身为优秀艺人的游刃有余，他面带微笑，说出的话却很坚毅有力。
对粉丝所言很诚恳，但即使说了再多抱歉，也达不到痛哭流涕的程度。
于粉丝来说，因年轻偶像公布恋情遭受的暴击绝非几句抱歉能治愈。
但总好过没有，他不算很宠粉的爱豆，此时此刻，起码还能说出宠粉的话。
“身为偶像，我深感失职，与此同时，也谢谢你们的理解。”
“之前我允诺过的，会在今天公开伴侣的身份，如你们所见，他是个圈外人。虽然我作为艺人的曝光度很高，但感情方面，不愿意受到太多打扰，希望媒体粉丝都能最大限度地尊重我们的隐私，”他顿了顿，牵了方维的手：“以戒指为证，这位，将会是我未来的人生伴侣。”
方维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同时，宋新珩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微妙。
以为会像之前几次那样被无视，却不想当着镜头的面，宋新珩的嘴角，出现了只有在纯爱剧里才会有的弧度。就在方维差点溺死在他温柔视线中时，宋新珩伸手替他擦了眼泪。
云朵般柔软的纸巾，远不如方维此时此刻的心软，不仅软，还湿哒哒的。
从始至终都没分到一句台词，记者提问时，轮给自己的也只有选择题，凡是需要陈述讲解的部分都被男友力十足的宋新珩抢了去，方维稀里糊涂地听着，想着头条标题会怎么起。
虽然另一位当事人什么也没说，但两个人的眼神互动和各种小动作，远比语言更有说服力。虽然很普通，但宋新珩似乎真的很喜欢他，起码在看客眼里，新婚的甜蜜感还是有的。现场的氛围渐渐轻松起来，有记者提出来，戒指很别致，介不介意现场取下来介绍介绍。
知道这戒指是重头戏，是拿来公关的重要筹码，方维舍不得，还是取了下来。
“内敛低调的配色，中央的黑钻典雅又有质感，果然是令人羡慕的定情物……”
赞叹声不绝于耳，突然有人注意到了内环处的凹陷，仔细看才会发现是个隐秘的字母。
“是还是w呢？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对比宋新珩的戒指，同样的位置上也刻着一枚不同的字母，殊不知在询问字母的特殊含义时，宋新珩的表情有了细微的不悦。
也是刚刚发现这枚戒指附加的设计，方维一顿，说：“不是,，那个是w。”
“虽然不方便公开我的名字，但w其实是我名字里的字。”
指根处留着淡红色的勒痕，方维收回戒指，在掌心里摸索着。
w和，究竟谁才是戒指真正的主人呢？
如果是真正的主人，就不会觉得勒了吧。
第十三章 薯片
“到场所有的媒体公司都打好招呼了，只会公开处理过的照片。”
“虽然这么说了，但也不排除有人会违背约定，会把方维的正脸公布出去。”发布会一结束，灿承就开始忙着处理各个网站上的信息，速度快的几家主页已经更新了现场图片，大部分新闻里的方维都看不清正脸，扫到有全脸的，灿承便及时联系公关人员去处理。
“一旦第一批泄露出去，被网友存起来，指数倍扩散起来我们就无能无力了。”之前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不少，忙得手脚打结的灿承，不忘回头安慰方维：“万一这样不要紧吗？”
大概是要紧的，因为不知道身边的人对这件事的关注度高低，方维也预料不到被曝出身份后，自己的平静生活到底会遭受什么程度的影响，最后只说了句：“我应该没关系的。”
还真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忙到晚上九点的时候，还去楼下帮大家做了夜宵。
冰箱里的昂贵蔬菜总算派上了用场，方维处理不来那些繁琐的工作，当起后勤却很顺手。短短二十分钟里，已经做好了四人份的意面，连带着熬出了一锅适合消化的鳕鱼白粥。
“你说那些狗仔能跟到家里来吗？”终于有机会喘口气的灿承，闻到楼下传来的香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想到公司草丛那些狗仔，戳了戳旁边敲着键盘的宋新树。
“这方面我是专业的，”宋新树瞥了他一眼：“请不要随便怀疑我的职业素养。”
宋新树人如其名，是个很能给别人安全感的人，长相性格不说，大学是专修的还是网络安全专业，在没被宋新珩拉来当专职司机之前，主业是网络安全管理，副业是当当黑客。
“他说没有自然就没有，小树厉害着呢，从他来我这开始还没发现被人跟踪过。”一旁默不作声打着游戏的宋新珩不知道输了第多少局，扔了游戏机，参与进身边两个人的话题。比起那些永无止境的公关工作，他现在更想让宋新树腾出手来帮自己翻新一下游戏战绩。
“有必要做这么多吗？反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结婚了。”
“是都知道了，邮件里已经陆陆续续收到新的祝福了，但你要是觉得就此打住的话，你这个艺人当的也太不负责了，好歹想想那些送你出道捧着你到今天的粉丝，没有愧意好歹也该有感恩之心吧。”灿承起身去关了游戏机，把宋新珩充好电的手机扔了过去。
“你也别闲着了，事是你闹出来的，微博现在发，把你新收的邮件给我转过去。”
“哪有经纪人差艺人干活的？”宋新珩开起了条件：“我要是发了，可以吃薯片吗？”
即使特意提高了声音，灿承也没兴致搭理这个理亏的艺人，虽然现在还在一线，但这件事反响太热烈，如果处理不好的话，那就不是一线和三线的区别，而是一线是否会直接坠至十八线的生死问题。对峙了几秒，宋新珩耸耸肩，捡起了扣在地毯上的手机。
方维端着食物上来的时候，宋新树只打了一个字，接着就被大号薯片袋吸引了注意力。
“给我拿的吗？”宋新珩眼神亮亮的，盘腿随意坐在地毯上的姿势，对于旁观者的确是视觉的享受。被盯着的方维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在对方的注视下飞快地点点头。
两份意面先端给了宋新树和灿承，方维揪着塑封袋子的一个角，递到了宋新珩手里。
“你对他还真好，偶像是不能……唉，算了，反正现在也不算什么偶像了，吃吧。”
等方维再冲下楼把余下两份端上来的时候，因为吃到了想吃的东西，宋新珩的笑容都有了温度，没了白天那种标准感，嘎巴嘎巴嚼着薯片的样子是真的很开心。被这种情绪感染的方维也有了食欲，坐在小桌前安安静静吃自己那份，时不时看到散落在地板周围的薯片渣。
大概是方维规规矩矩吃饭的样子取悦了宋新珩，他看了眼手机，跟方维搭了话。
“说起来，你以前是在我的后援会里？”
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方维愣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
“我对后援会不是很了解，但我看里面会有分组，会做不同的事，感觉还挺有意思的。”从宋新珩的角度看过去，手腕僵硬的方维也很有意思：“你在什么组？是做什么的？”
“打投组……还有文案组。”方维尽力维持着声线的稳定：“偶尔也提供一些生图……”
虽然听不懂打投组是什么意思，也不是很了解生图的含义。听到文案两个字的时候，宋新珩的表情还是有了变化，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他从薯片袋子里抽出了那只修长的手。在宋新树和灿承的注视下，这位顶级流量紧抿双唇忍笑，冲方维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方维犹豫了之后还是过去了，看着宋新珩用那只不油的手，把手机递给了自己。
“文案组应该很能写吧，而且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中文系的嘛，还是那个名校。”自满于自己的洞察力，宋新珩向方维展示自己油腻腻的右手：“才华不能浪费，微博就交给你了。”
之后的事像做梦一样，方维不仅碰到了偶像的手机，还解了锁，开了app。连配图都没有的文案，再加上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方维纵使再厉害，一时也无法入手。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宋新珩也没为难他的意思：“文案要配图的话，那就先拍图吧，自拍就可以吧。”
设计精美的戒指，白天的时候佩戴在宋新珩完美的手指上，比得上顶级珠宝店的广告特写图，引人注目。可此时此刻，磨砂的环体变得油光光的，蹭上了芝士烧烤薯片的甜香气息。
戒指被换到了另一只手上，方维开了相机功能，在宋新珩的意见下调成了自拍模式。
因为方维帮自己拿了薯片，宋新珩难得主动地贴了过来，示意方维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方维肢体僵硬地坐下来时，宋新珩冲着镜头微笑，还贴心地把方维带戒指的手给掰正了。
宋新珩颜正，怎么拍都好看，只可惜连着几张拍下来，只有一张是不虚的。
“就这张吧。”宋新珩满意地把手机给方维：“给你自己打个码，文案你随便写。”
方维点开那张照片，自己的笑容的确有点僵硬，但其实僵不僵硬也不重要，反正都是要被码给盖掉的。怀着这样的心情很快处理了照片，屏幕上两人戴着戒指的双手倒是很般配。
文案删删写写，半天也没敲出来，宋新珩凑过来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眼前的高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