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承扬鞭飞起一般的冲了出去，马蹄踏过，在冰冻的地面上都留下了痕迹。
林霁忽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还是捧着颅骨匆匆而来的林柯唤醒了他。
“公子—将、将军！”林柯眼眶发红，他执拗的认定手中捧着的东西就是林靖的遗骨。
曾几何时，少年人的心中住着一位英雄。
多年的痛苦，终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宣泄。
在林霁看清楚东西的时候，语塞难言。
“叫霍凡。”林霁颤抖着伸出手，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头骨，之前的一切都放在照顾林白的身上，而今再次见到头骨的刹那。
林霁想起来幼时和大兄相处的画面。
“不。”
他伸手拦住要去找霍凡的人，坚定道：“我去。”
一骑枣红色的马儿飞驰，耳边，是呼啸的寒风。已经看不见季云承的身影了，林霁却没有感觉心口沉闷。
倒是又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大爱小爱，不论如何，不都是爱吗？我能顾全局面，又为何不能守住林白？他本无辜，何故要一生都要承受这些呢？
林霁余光瞥向自己手腕上的位置。
骤然失神。
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这样快的速度，怕是要断了骨头。
一时惊慌失措。
他手腕上缝着暗袋的地方不见了。
身后是紧跟而来，却都眼眶通红的大汉，以林柯为首，痛彻却铿锵道：“属下和公子一起前往，带着小公子回家！”
“属下愿往！”
整齐的声音。
这次，是林霁被架在了火上。
去，就是彻底的走上了一条复杂的路。
林霁闭上眼睛，沉稳了心情，心脏正在猛烈的跳动着，他手上的青筋乍现。
“走。”
终究是咬牙切齿。
***
身心不全之人，很容易长歪。
万宝就是这样。
这些年来仗着平南王身边红人的身份，万宝收了几房妾室。房中事自然是不能，但折磨别人，取悦自己的方法可谓是数不胜数。
以往从来没有将视线放在这个毛头小子身上，现在却偶然发现了这人身上的好处。
林白被鹿渊养的像是没怎么发身的少年郎，但其实万宝知道，他还有两年就要加冠了。
这样漂亮的皮囊和惹人怜爱的身形。
躺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
万宝看见他仰望着天空的眼睛正在逐渐的蒙上灰暗，惨白无色的面庞上，只有挂在唇边的鲜血给他上了一层艳丽而诡异的颜色。
盘算着人估计是差不多了，万宝这才慢慢悠悠的从马上下来，将林白放在了马上就要带走。
***
季云承在路上看见了一滩浠沥沥的血迹往前。
身后是沉默不语的林家子。
林霁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在惹人嫌，却还是最后一次开口道：“殿下。”
“您真的想好了吗？”
季云承挥鞭往前，最无声的宣告自己的决定。
***
林白疼的睁不开眼，但对于自己没有死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要知道，他可是被雷劈了那么多年的罪人，找到个位置还是能够做到的。他改变不了原身必死的结局，那就势必，要他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要有他的意义。
看着出去的时候活蹦乱跳，回来的时候之剩下一口气的爱宠。
鹿渊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沉的看向万宝。
“最好是给我一个解释。”
万宝跪下，自请认罪。
“奴才被围剿，没能抓住小公子，小公子摔了下去，几番厮杀这才把人带了回来。”
长\/枪上的血迹证明他说的这些。
鹿渊的眼眸微微眯起。
“起来。”
此行没有医师，相当于直接宣判了林白的死期。
***
季云承没有找到带走林白的人，但是却找到了意外之人。
“平南王擅入我南越国土，是为——何事！”
他一眼就看见了在地上躺着不懂的人，也看见了从他身下开始散开的血迹。
鹿渊却不在意的笑笑：“听闻南越国内匪徒强悍，我不过是被人所掳，被迫至此。”
“正巧才被我的手下解救，不妨见到了我的……熟人，这才相谈一下而已。六殿下莫要误会才好。”
这般不要脸的人，季云承没有见过。
“你觉得我是傻子？连这样的说辞都会相信？”
“你说匪徒。”林霁直勾勾地看着假扮了季云承的万宝，“在何处？”
“平南王若是说得出来，就请自行退出才好，若是不行。”
鹿渊耸肩，这样随意的动作在他的身上倒有了一种慵懒的感觉。
“我。”
“来去自由。”
顷刻之间，刀尖上还没有干涸的血再次被漆染。
***
林白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互砍着，久违的，生起了原主的情绪。
他无比的想要鹿渊死。
必须要鹿渊死。
腰间分明已经是疼的没有了知觉，浅淡着的灵气短暂的修复断裂开来的骨头。林白撑在地上，被人踩了好几脚才终于站了起来。
他手中，拿着一个士兵的弩机。
这人死的巧，就在他的身边。
十一年之间的各种羞辱终于突破了药物的控制，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人握住了他颤抖不停的手。
轻声的凑近他的耳边。
不带有任何的旖旎心思。
说：“动手吧。”
嗖——
箭羽正中鹿渊的心口，深入骨骼，尾羽都在伴随着林白的恨意颤抖着。
季云承一刀劈开挡在他面前的人首级，鲜血喷洒之中，他看见林白脱力倒下的身体。
北历的队伍有了小小的溃散，但是很快将鹿渊包围了起来，并且有序的退了出去。
林柯手中的刀因为和万宝交手都卷了边，却也仍旧秉持着穷寇莫追。
林白睡到在地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一点的痛楚。
经年累月的委屈，在这样的时刻终于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只是可怜他没有力气嚎啕的苦处来，只能用着他最不愿意的、
惹人怜爱的模样凄凄哭泣着。
意识没有消散的时候，林白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看见了小书的身影。
恍然之间，才终于的认识到。
原来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的身边从来都没有过人。
一直都是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