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步伐有万斤重一般，令他行动困难。
定定站在原地，看着顾朝温柔的抚摸着墓碑，似是低声细语般对着墓碑说着什么。
神情还是如以前那般温柔，就连这些时日那冷淡下来的眉眼也恢复了往日的温润，慕绡恙看着这样顾朝心中不禁一紧。
有这样的人伴在笙歌身边，她应该早就对他没有了爱慕之心吧。
想来也是，毕竟她都要与顾朝成亲了。
哪里还会记得他。
许是此时这一幕刺激到了慕绡恙，现在的他似是全然忘了他对洛笙歌做的那些事。
稍稍调整了心绪，慕绡恙向着墓碑走了过去。
走近便看见碑上刻的字，“吾之爱妻洛氏笙歌之墓”。
见此慕绡恙心中更是隐隐作痛，明明两人还没有成亲，可顾朝却认洛笙歌为他的妻子。洛笙歌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自然也能看出顾朝是多么的爱她。
见到洛笙歌的墓，慕绡恙想与她说些什么。
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对着一处冰冷的墓碑他心中复杂的情感更是不知如何说出口。
所有的千言万语最后他却只是道出一句。
“笙歌……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
是啊，他想起了一切。
想起了两人幼时的互相救赎，更是想起了两人一同在月下许下的诺言。往日洛笙歌一直跟在他身后，他却不曾回眸看她一眼。
现在他心中愧疚想要弥补，但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眼见着慕绡恙眼尾爬上了一抹红，周遭更是笼罩着浓郁的哀伤。
顾朝却是只觉得不够。
他的歌儿为了他没了性命，在这碧玉年华就安然长眠底下，他慕绡恙凭什么只是哀伤？
顾朝温柔的看了洛笙歌的碑一眼。
随即收起了眸中的爱意与温柔，随即冷哼一声。
慕绡恙虽然没有回头看他，但他知道慕绡恙必然能听见他说什么。
甚至很在意他说什么。
“慕将军怕是还不知道歌儿的死因。”顾朝见慕绡恙没有任何动作，他便接着说道，“当时我的暗卫意外探听到，京中有人私下与南诏勾结，想要让你死在战场之上。我本不欲管此事。”
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心中懊悔，为何当时他没有与歌儿坦言？
若是他与歌儿说了此事，那是不是歌儿便不会死？不会躺在冰冷暗黑的底下？
收起心绪，顾朝接着道，“可当时歌儿来府中寻我，却意外听到了这则消息。她却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可谁知，第二日她便收拾好了一切前往了边境。”
这也是顾朝心中的痛，他总是认为是自己没有与歌儿坦言此事，才会导致她被人杀害。
吐出一口浊气，顾朝接着讲述。
“我发觉出些许不对，便快马加鞭追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歌儿就那般在我的面前被杀手刺穿了心脉，我赶去接住她的时候她已经流血不止了。但就是如此，歌儿还是对我说，要将消息告诉你，她在最后的临终之时想到还是你！”
顾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和这么久以来压抑的所有情绪。
此刻他双眸血红，字字泣血。
“慕绡恙你知道吗？！那天的雪是那么大，歌儿的鲜血落在雪地上是那么的刺目！我们大婚在即，还差十二日就差十二日！她便是我的妻！与我一世白头相携百年的妻，我这一生唯一的妻……”
顾朝终是没有忍住，眼角滑落一滴泪，狠狠的落在了地上。
他声音放的十分的轻，好似风一吹就散了般。
“可是她就那般在我的怀中闭上了双眼，任我如何唤她，她都不会再应我一声。直到她的身子在我怀里慢慢变得冰冷，这世间再也没有歌儿了……”
将这一切讲完，顾朝好似找到了宣泄口一般。
看着慕绡恙颤抖不已的背脊，对着他细数着洛笙歌之前遭受的一切。
“你可知歌儿小时候的日子？呵，也对，你恢复了记忆应该是记得了。外人都只是说歌儿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姐，更是丞相与丞相夫人的掌上明珠，是千尊玉贵之人是所有人羡慕的存在。
可是又有谁知，洛丞相受尽圣宠，嫉妒他之人更是多不胜数，更何况丞相夫人又与当今皇后相谈甚欢，对他们夫妇嫉妒，甚至于嫉恨之人更是犹如过江之鲫。
而歌儿便成了他们欺凌的对象，放任自家小辈孤立歌儿，对着歌儿毫不掩饰的散发恶意。当时的你却救了她，成了她幼时的一束光。
长大后她更是冷清沉稳，姿容绝色。因着身份原因，求娶她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而她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别人，只为你能兑现当初的承诺，此事也让她成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再后来，她救你敬你爱你，可你呢？羞辱她，厌恶她，欺骗她！更是与皇帝和沈宏才一同陷害她的父母，害得她家破人亡。你为了洛丞相手中的势力答应保下她，却又为了自己的仕途放弃她。
更是让她在你府中为奴为婢，让她一位丞相府小姐受尽苦楚，还差点死在去年的除夕夜！”
顾朝强忍着怒火道，“如今她更是为了救你而死，你待如何？！”
此时的慕绡恙早已泪流满面，他跪在洛笙歌的墓前，看着面前的墓，后面那一方小小的地方便是洛笙歌长眠之处。
再想到顾朝刚刚说的一切，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
只能口中喃喃着“我不知道，我不知该如何……”
看到他这副懦弱的样子，顾朝只替歌儿感到不值，这样的人配不上歌儿。
慕绡恙此时心乱如麻，完全没有感知到有人走了过来。顾朝自然是知道有人来了，他甚至知道来人是谁，毕竟是他将消息透露给她的。
见慕绡恙就那般痛彻心扉几近于怔然的望着洛笙歌的墓碑。
顾朝问出了一句话，“慕绡恙，你既然已经迎娶沈素馨为妻，如今又为何来寻歌儿？安心过你的生活不好吗？”
慕绡恙瘫跪在地上，闻言抬头看向顾朝。
平时一双凌厉的眸此刻却是浓浓悲伤，眼睫更是被泪水打湿。
“馨儿……笙歌……”他只是将两人的名字念了一遍，却没有给出回答。
他心中混乱，这是他一直都想逃避的事情。
也正是在他想回答不知道的时候，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绡恙哥哥，你对洛笙歌到底还有什么感情？”来人正是沈素馨，她能到此来不是派人跟踪了慕绡恙，而是顾朝将消息透露给了她。
也正是因此，她听见了刚刚两人的对话。
沈素馨心中也确实是想知道慕绡恙对洛笙歌是什么情感。
又将她放在何处？
对她是兄妹之情还是夫妻之情。
见慕绡恙不答，沈素馨便问道，“绡恙哥哥，你对洛笙歌可有感情？”
知道这个问题逃避不过去了，慕绡恙将面上的泪痕擦干。站起身来望着沈素馨的双眸，“我……没有娶到承诺的那个女孩。”
这句话说完慕绡恙不敢去看沈素馨。
沈素馨虽早有猜测，可慕绡恙说出这句话她的心还是很痛。
她从小便爱慕慕绡恙，在府中更是为他挡下一切流言蜚语，所有好东西都会送给他，自己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如今他却说自己没有娶到承诺的女孩。
人伤心到一定程度是会十分平静的，例如此刻的沈素馨便是。
她缓缓点头，应了声好。
转身便走了。
慕绡恙想要追上去，可是看着身后的墓碑，他终究是没有迈开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