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倾洒在清鸣湖上，湖畔列植着光秃秃的柳树，冬日清晨的白气自每个路人的身上氤氲而出。
“听说上京城的春日繁花似锦，可惜我来时已是冬日。”赵青辞轻声叹气。
“你又不急着走。”刻意抵着他走路的媞君笑意盈盈。
她把发髻高高挽起，眉眼间若情似水，暗含几分得意。
虞染无法离开小院，青棠要帮忙照料变化中的绾墨，而能与小赵一同出门的人便理所当然地只剩下她了。
寒风凛冽，她穿得不厚，依旧是那袭红衣，路上还假装受寒地挨着赵青辞取暖。
路上认识她的人本就极少，遑论她在容貌上施了术，此刻在外人眼中她成为了那种在余光中一闪而逝的平庸妇人。
只是难免有小娘子看着赵青辞清朗的背影惋惜不已，这么好看的郎君，遇到一个连上街都得紧紧抓住他的女人，当真是不幸。
赵青辞面无表情。
他能怎么办？
他也反抗不了啊！
尤其是出门时绾墨居然还叮嘱他别欺负媞君……这就离谱！
“所以，我没犯事，但皇帝关押我是因为你？”
“可能吧。”
“为什么不早点带我出狱？”
“事实上，只要你敢堂而皇之地离开，没人敢拦。”
“……”
“怎么了？”
“上次我只闲话了一句‘越狱’，你猜他们怎么我了？”
“打你了？”
“也没……那个红脸的家伙是你的人？”
“才不是。”媞君假惺惺地露出了小女儿态，“我是你的人。”
“……”
“看来是皇帝从中作梗了。”
“也无妨。”赵青辞想起尊享版牢房里的狱友，“反正出来的不算晚，还能赶得上年夜饭。”
媞君笑笑。
赵青辞问：“你带我出来是要去哪？”
今天一早，媞君便大剌剌地推开他的房门，抛给他一瓶炼好的丹药，和一柄小臂长短的小剑。
他有电解的黑液在，绝大多数补益修行的丹药都用不上，所以她给他的丹药是疗伤救命的。
至于小剑，明明是双开刃，却被她炼成了直挺挺的刺刀模样，还极为浮夸地在剑柄剑鞘上零零碎碎镶嵌着红宝石。
像个华而不实的玩物。
直到他将剑身拔出，那种幽邃如墨、不泛起一丝一毫光泽的寒锋，令他忍不住眉心发紧。
这是一柄世所罕见的剑。
除却它明眼可见的锋芒，赵青辞尝试过后发现，它对雷电极为契合。
不知是地霆兽的缘故还是炼制者的别出心裁，以雷御剑，他竟过分地得心应手。
媞君摸摸赵青辞的头，笑道：“鸿胪寺。”
“鸿胪寺？”
“对。”
“我们去那干嘛？”
“不干。”
“……”赵青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媞君似乎极其热衷于挑逗这个在她眼中无比青涩的书生。
无论是在虞染面前茶言茶语，还是私底下对他动手动脚，都像是在为了给自己创造乐子。
“我听虞姐姐说，你每次说闭关，其实都是躲起来睡懒觉？”赵青辞道，“睡这么久不会睡出什么毛病了吧？”
媞君咬着红唇，露出一副忸忸怩怩的羞涩模样，眼睛水润润地看着他。
“是的呢，我真是睡坏脑子了。一醒来就跑去找你，人家这么多年的黄花闺女，结果却被你那么粗暴对待……”
赵青辞脸色一黑。
媞君狭促地笑了，凑近他耳廓轻声道：“小赵，别以为我不知道哦，这一路上你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姐姐的衣领子……怎么样？心疼姐姐负重前行了？”
赵青辞：“……”
“小赵你又偷看姐姐的腿和脚了，绾墨说的果然没错，你就喜欢这个，要不要摸摸看？姐姐穿了好看的丝袜哦。”媞君不依不饶地想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赵青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跳开了两部。
“住在鸿胪寺那几个妖族使臣有什么特殊的吗？”
赵青辞连忙转移话题，“说正经的！”
“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
“一枚眼珠子。”
“？？”
好一个“拿”东西！
赵青辞惊骇地看着她，但旋即就又释然了。
上京城是她的地盘，以她这种不太正常的性子在自己地盘里做什么好像都不足为奇。
“明日除夕宴，妖庭使臣将会将一枚远古大妖的眼珠化石为贺礼奉上，我们今天先去截个胡。”媞君笑道，“不然入了库再拿出来难免有些不方便。”
赵青辞不解：“大妖的眼珠？有何用？”
“那头大妖是一条独目的衔尾蛇，虽非古妖，却在蜕皮新生之道上颇有建树。”媞君道，“正好，绾墨现在用得上。”
话音刚落，就看见赵青辞脚步加快了不少。
“那快点啊！还磨磨蹭蹭干嘛呢？”
“你认识鸿胪寺的路？”
“……”
媞君好笑道：“鸿胪寺在太平坊，离这里远着呢。”
赵青辞愣了一会：“那我们为什么不乘马车过去？”
上京城禁飞他是知道的，但他怎么也不知道该规矩对眼前这个国师而言形同虚设，她若要想早点抵达鸿胪寺，顷刻可达。
但她显然还有别的意思，拉过赵青辞的手臂让柔软将它夹住，走得不紧不慢。
赵青辞脸色微僵。
绕道走过西市，熙熙攘攘的长街在银装素裹中点满红绸红灯笼，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欢笑声、脚步声串成诗一样的调子。
街道拥挤，赵青辞下意识地将红衣女子护进怀里，一股清淡的如梅花的香气幽幽扑鼻。
媞君望着往来如梭的人群，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她拉着他来到一处围满了小孩子的捞鱼摊子。
一口数尺见方的大水池被放置在街边，数十尾拇指大小的游鱼色彩斑斓。
赵青辞看了一眼精明的摊主。
又看了眼小孩们情绪激动地拿着易破的纸网捞鱼，屡败屡战。
呵，愚蠢的小孩啊。
媞君指指池子里的鱼，晃晃赵青辞的手臂。
“我想要！”
赵青辞看了看摊子前普遍年轻得过分的顾客，又看看八百多岁的媞君，眼角微微抽搐。
“那……我帮你把小孩赶走？”
虽然这种行为可能会引起愚蠢小孩们的不满，但就结果而言，既能让他们充分认识到社会的残酷性，还能让他们不至于因为花光零花钱而被父母毒打，一举两得！
想来，任谁来知道了他内心的格局也是会忍不住给予充分的理解和肯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