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是君子,见多识广很正常

第84章 屠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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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青辞气定神闲道:“倘若分封时规定好气运也能如财产一般由子嗣后辈继承呢?”
    刘无翳沉声道:“若行分封,此乃理所当然之事。”
    赵青辞又问:“分封的原则是分出个大小宗,大宗继承一切,小宗在数代之后沦为庶人……那么,若令小宗也能在分家时拥有平分家财的权利呢?”
    “这……”刘无翳有些呆滞,“数代以后,所谓分封岂不名存实亡?
    “所以他们必然会竭力缩减拥有分封权的后代!
    “这便是赵师说的节源?
    “嗯……可行是可行,不过修士寿命大多长久,加上在朝时日悠长,也未必真有那么在乎后代的数量。”
    赵青辞又道:“倘若在朝的官阶是任期制的又该如何?”
    刘无翳脱口而出:“那他们必将多生子嗣以入仕,抢占气运份额!”
    说完,他忽然一愣。
    若以分封为条件换来官员的任期制……
    再在分封落实之后进行推恩……
    那就成了:想要多得气运就得多生孩子入仕,可孩子多了又得在分家时多分气运……
    大周律例,孩子成年就可以分家了,不用熬死修仙的老子!
    此乃无解的阳谋!
    暗室中,皇帝捋清赵青辞的思路后,不由得面色复杂。
    就连甲士也都目露精光。
    不得不承认,这等书生仅凭一张嘴便可颠覆朝纲。
    实乃一把双刃剑。
    “学生受益匪浅,赵师当受此拜!”
    刘无翳整理了一下衣冠,直起身,对着年轻书生行礼大拜。
    赵青辞却笑道:“这还只是节源之法,还有开流呢。”
    刘无翳满目好奇,见赵青辞并不着急讲述,便知晓他是在给自己思考的空间。
    开流之法犹如使庄稼增产,可庄稼增产无外乎扩大耕地和改良粮种、工具改进。
    前面已经提到过,开疆扩土之举囿于当前形势并不可取,所以总归还得落到后两者之上。
    可气运已为天地所生,谁能改之?
    刘无翳道:“赵师,学生苦思良久,认为开流仍须从‘人和’之法入手。”
    赵青辞闻言略微颔首。
    刘无翳受到鼓舞,顿首道:“人和在于民心,民心在于教化,教化在于读书……”
    赵青辞无语地打断他:“如此,岂不是又将士族从庙堂中枢抬到了广大百姓的头顶?”
    刘无翳语气一滞:“还请赵师教我!”
    赵青辞缓缓吐出四个字:
    “计划生育。”
    闻言,刘无翳满头雾水。
    “赵师,何解?”
    赵青辞道:“按照王朝的需求调节生育的数量……以此变相达到控制气运产量的方法。”
    地下暗室。
    皇帝闻言亦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方法。
    不同于前面的分封和推恩,需要直面得势的士族,与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讨价还价,疲心劳力。
    调节生育数量相较而言反倒是一件无比轻松的事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面对那些修士大族他或有些棘手,但对待凡人,还不是随他所为?
    正在他不胜自喜之际,却又听见赵青辞的声音:
    “此法虽好,可若是一个失误却会沦为别人的嫁衣裳。”
    刘无翳问道:“赵师,何解?”
    赵青辞答道:“须知,修士手段无穷,而该律令又无半分技术含量,倘有世家阳奉阴违,逆令而行,朝廷要缩减,他偏要增添,不出数年,计划生育之说便同废令。”
    皇帝道:“那便以酷吏酷法严行之!倘有违法,朕之严惩,也算不得是不教而诛。”
    刘无翳道:“为之奈何?”
    “若有不慎,苦的会是凡人百姓……”赵青辞叹了口气,道:
    “这就要讲到朝廷的公信力问题了。
    “如何设立完整的保障百姓的制度。
    “如何保证该项制度的严格落实。
    “这是在与士族们争民心,而非以暴力夺得生育数量这般简单。
    “要让百姓信朝廷,人心向背,方为王朝之基。”
    刘无翳大惊失色:“真正的改良粮种、工具改进?”
    赵青辞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两个词,但他终归见多识广,面无表情地看了中年人一眼,不置可否。
    刘无翳嘴里喃喃有词:
    “屠龙术?还是扶龙术?
    “王朝之大龙,顺之则扶,逆之则屠。
    “赵师究竟是何等高人……
    “此间狱中相遇是福是祸……
    “此术入我耳,是……”
    一遍又一遍,语气急促而满是惶惑。
    赵青辞不由得拍了他一下:“别魔怔了!”
    刘无翳一惊,满头大汗,回头看见年轻书生一脸的不以为然,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在哪个瞬间产生了幻听。
    赵青辞淡淡道:“我这些也都只是随口说说,你若传了出去,我可是不认的。”
    说着,不禁感到好笑地摇摇头:“我一介微薄举人,凛冬之际才初入上京,旋即便已身陷囹圄,也不知何日方能出去……”
    不提狱中二人如何苦中作乐。
    暗室中。
    皇帝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书吏。
    神色冷淡道:“记全了么?”
    书吏苦着脸答道:“禀告陛下,已经记全了。”
    “哦?屠龙术呢?”
    皇帝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听此言,两个书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颤若筛糠,涕泗横流。
    皇帝见牢狱中再无什么有营养的对话,便起身朝门口走去。
    他挥了挥手道:“不用跟着。”
    甲士脚步一顿:“喏!”
    意思很明显。
    不用他跟着,那便是要他留在暗室。
    留在此地暗室作甚?
    监听。
    记录。
    那么,这两个听到了秘密的书吏也就没有作用了。
    于是,这天上京城便少了两个当书吏的文士。
    小事。
    不值得大惊小怪。
    上京城中每日莫名消失的人多了。
    不差这两个。
    ··
    皇帝回到省身殿,望着御案之上的一沓纸张,久久无言。
    天色渐晚,宦官小心翼翼地在殿内点着烛火,擦拭绽光的明珠。
    无声无息。
    光亮照到珠帘上将阴影投落皇帝年轻的脸。
    时而有些阴翳。
    时而有些铁青。
    “屠龙术?”
    皇帝喃喃自语。
    案上除了白纸,还有一封奏折,上面用蝇头小字志述了一个书生迄今为止未满十八年的人生。
    而巧合的是,外间的一堆奏折里,恰好有那么几封,来自洛州刺史府的老亲。
    ……上京首屈一指的李家。
    “听说有一户从洛州来的姓谢人家在崇仁坊置了家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