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是君子,见多识广很正常

第81章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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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之下。
    匍匐于浩瀚的上京城之北,一座如龙盘卧的巨大宫殿明煌如昼,威严而庄重。
    省身殿内。
    殿陛之上。
    一人身着黑色衮龙服,头戴天子十二旒冕,正伏案批阅奏折。
    殿外传来甲胄摩擦的清鸣。
    甲士伏跪在一袭龙袍身前。
    “只抓到一个没有修为的书生?”天子的声音颇为年轻,“没被她发现吧?”
    甲士恭谨道:“国师大人下山时发现了我等,但以为我等在此只是剿灭妖道的后手,便不曾过问。”
    天子思忖片刻,道:“国师可有异样?”
    “这……”甲士有些为难,主要是他不敢直视国师,又谈何发现异常之处?
    天子换言道:“她当时是何种状态?可有受伤?”
    “回禀陛下,属下并未察觉到血腥气,只是……国师大人与我印象中略有出入。”
    “哦?”
    “属下虽未见过国师,但听说她多是一袭红袍……而山下初见,她穿的是青衫。”
    年仅十三岁御极的年轻皇帝闻言眯起了眼睛。
    甲士沉默片刻,忽然道:“禀陛下,那书生似乎是前一段时间被士大夫们夸赞为古之君子的人。”
    皇帝沉声道:“朕记得好像是贬至洛州的南秋声所荐?好像姓赵?”
    一旁侍立的红袍貂寺拱手小声提醒道:
    “彼时洛州学政南秋声上疏提及大周冗弊,并力荐一名叫赵青辞的举子,大言赵之赤诚与见识,殿中诸公闻之,咸夸赞。后来太学的几位夫子有感而发,作赋而称之为君子,陛下听闻该赋,亦曾言道:‘好一个君子’……”
    皇帝微微皱眉,似乎有些记不大清楚:“那篇奏折可曾有分析过世家之害?”
    红袍貂寺答道:“这……不曾。”
    “呵,真是好一个君子。”
    皇帝看着殿中的甲士,道:“朕记得刘无翳也在天牢?”
    甲士回道:“正是。”
    “刘无翳亦为南党,玄影应当密切关注此二人。”
    “喏!”
    ··
    天色通明。
    旭日天光投射于大殿飞檐之上,熠熠生辉,两三方照样将巨大廊柱的阴影拉长,延伸到看不见的深处。
    甲胄沉重的步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响起。
    年轻的皇帝固然勤政,但他并不喜欢每日进行冗长而乏味的早朝。
    相比之下,这种私下里的汇报以及几个中枢大臣一起来开的小会,反倒让他更有身为皇帝的优越感。
    而不是在太极殿中面对一群尸位素餐、人偶般窃居高位飨食王朝气运的修士。
    尤其是那些千百年世家大族话语人那种看向皇帝时亦毫不掩饰的高傲,好像在说:
    “你能坐上这个位置,不是我们认可了你,不过是对闭关了八百年的那个人妥协罢了。”
    每每对上这种眼神,年轻的皇帝面上微笑心中则早已怒不可遏。
    一群趴在王朝身上吸食气运的蠕虫,可恨,可杀!
    尤其是前不久那些士族们开始频频上书,想要在上京这个汇聚了天下士林精英的城中推行世家新法,进一步分化阶层,使士大夫的地位抬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毫无疑问,又是一场逼迫和试探。
    要皇帝在这天下士大夫和边关泥腿子将领之间选一个。
    却丝毫不顾忌边关妖族有再度进犯之虞。
    近日传来的战报称,妖族对大散关围而不攻,意图遣使来上京议和——皇帝深知,此等情形之下,武将无不憋屈,却正是士林又一记重手的最好时机。
    皇帝犹豫不定。
    自前朝延续至今的文武之争怕是能分出胜负了……可,士族赢了,谁来制衡士族?
    他这个皇帝亲自下场?
    主少臣疑,政令不出,为之奈何?
    莫非要有违祖训,引入外戚、宦官?
    甲士如常伏跪。
    “启禀陛下,承天寺一事,除了那几位不见影踪,其余小道士皆已一并捕获。”
    “将他们关押至别处。”皇帝沉声道:“那个书生现在如何?”
    甲士道:“赵青辞与邻仓的刘无翳一夜闲聊,两人相谈甚欢。”
    “果不其然,又是士林推出来的一个收割读书人名声的傀儡。”皇帝冷笑道,“都说了什么?”
    “这……”甲士似有犹豫。
    “有事便说,大周朝从未有过因言获罪的先例。”皇帝沉声道。
    “启禀陛下,刘无翳在一夜之间,竟对赵青辞一介举子……口称为师。”
    甲士之言甫一出口,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唯有不时随风而动的帷幔,以摇曳之姿证明着时间依旧在继续流动。
    侍立的几名貂寺更是惊得止不住地张大了嘴巴。
    要知道,刘无翳可是当时之大儒啊……太学宫中七十二名贤人之一,门生故吏遍天下,士林声望……滔天!
    皇帝将其下狱本就是对士族的一次极大的反击,可他如今却对一名小小举人口称为师?
    疯了吧?
    突然。
    上方传来了冰冷至极的哂笑。
    “士族,呵,好一个士族!”
    皇帝猛然从皇座之上站起,渐成威严的眸子凝视着殿外破云的初光,似乎绽放出了摄人心魄的精光。
    “自南秋声起,朕以为他们只想捧出一个君子虚名,好让南秋声回归中枢。
    “如今却不想直接将一介小儿捧至贤人之师的高位……
    “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归拢天下士人之心?
    “想要再造至圣先师吗!”
    皇帝惊疑不定,冷哼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不怕适得其反!”
    这时,甲士忽然抬起了头,喉咙发涩,艰难道:“陛、陛下……”
    皇帝皱眉。
    “但说无妨!”
    于是甲士颤颤巍巍地吐出了四个字。
    “……人人如龙。”
    话音刚落,侍立的貂寺无不脸色大变,惊骇得跌跪在地,大气不敢喘一声。
    空气仿佛被凝固。
    就连帷幔也都不再飞舞。
    除了甲士在面甲之下缓缓溢出的汗珠,谁也无法证明光阴长河仍有流动。
    皇帝面无表情。
    却仿佛蕴含了滔天的杀意。
    他想起几千年前的一个典故。
    据说。
    那时候有个人人称颂的谦恭君子。
    因为其高尚无比的道德和享誉天下的才华。
    在皇帝权力更迭之际。
    近乎是被满朝官员逼迫着登上了那个位置……
    即皇帝位!